“海棠?这是母后给了你的名字?”太子待周遭都消停了,问道。
“回太子殿下,正是王后娘娘抬爱,赐了奴婢的名儿。”我道。
“你对本宫始终是这般毕恭毕敬么,我听说你与本宫的弟弟在一处时倒没这么拘谨呢?”太子笑道,我却觉得他笑中极有深意。
“您贵为太子,奴婢不敢不敬。”说实话,我怎么都觉得对太子亲近不起来。
“海棠,母后予了你这个名儿,只望你全身远祸,倒是你自己,一门心思非得把自己往险地儿送,”太子道,“今日以菊花代百花设宴的事儿,原与你无干,你也大可以不作理会,何必要拼着性命来进言,还向父王母后为那一干宫人求情呢?”太子问道。
“回殿下的话,”我面不改色,“一来,‘百花宴’是干系后蜀政权的大事,虽是奴婢不该干预政事,但奴婢是后蜀之人,本应当为后蜀尽忠;二来,宫人们皆一处做活儿,平日里总有情义在,奴婢既是有能力相救,便不会坐视不理。”
“你有胆识,也有见地,”太子顿了顿,道,“经了这许多事后,本宫倒是觉得,你不该只做个宫女……”
我一惊,隐隐觉得不对,皱眉俯身道:“奴婢不敢有他心,只愿为王后尽忠。”
太子观我不愿谈其他,又顾念着我身上的伤,便止住了这话头,道:“本宫听得你冬日受了寒,腿上有伤,今儿又因护了王后与公主,伤得更重,也别跪着了,起来吧。”太子说着,起身就要来搀扶我。
我惶惧地缩了缩,连忙自己站起身,哪里敢让太子殿下来扶我。
太子没料到我这般避着他,伸出的手略觉得尴尬,笑了笑道:“本宫安排好了你的家人,多加照拂,你竟连一点感激都没有么,怎么这么防着躲着本宫?”
我一愣,想想或许还真是自己有点辜负了太子殿下一片苦心,只觉得脸上一烫,小声道:“奴婢与家人,对太子殿下感激不尽……”
“好吧,不逗你了,”太子笑笑,“你长兄很好,堪为将帅之才,本宫必会对你长兄加以重用,你父母也很好,王后与本宫在京中辟了处府宅与你父母修养,时刻有侍卫守护,你大可放心。”
“奴婢多谢太子殿下!”我面上此番才有了喜色,抬头对太子殿下笑了笑。
“遇到你这么久,方才见你对本宫有了些笑容。”太子道。
我一愣,随即又低了头。
“好了,逼着你讲了这么久的话,快些去休息吧,本宫且去忙了,哦,倒是你提的这个法子,本宫的弟弟又有的忙了。”太子即就离去。
“奴婢恭送太子殿下。”待送了太子殿下出去,我才觉得身上发软,挣扎着回到床上,便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而王后和嬿妃独在殿中,身旁只留了素锦姑姑服侍。
“嬿妃妹妹,此番花房与百花被毁之事,妹妹可有什么想法?”王后冷着脸问嬿妃。
“娘娘心里明镜儿似的,嫔妾也不便多言。”嬿妃与王后早已猜得是谁做了此番的危局。
“敏妃越来越放肆了,若只是平日里在后宫中吵闹些也就罢了,此番‘百花宴’是国之重事,她竟也敢大着胆子来毁坏。”王后眼神冰冷。
“王后娘娘,嫔妾也以为如此,只是如今国宴在即,王后还是该先办好了国宴,至于敏妃之事,待一切平定后,再行处置方才妥当。”嬿妃柔声道。
“妹妹说的有理,”王后点点头,“敏妃误了国事却还不自知,国宴过后,本宫自会细查此事,也不会轻饶了敏妃去,”随后,王后转头吩咐素锦,“素锦,花房纵火一事,你安排了人去查,但要小心,莫走漏了消息,查出了什么,只直接来回禀本宫就是。”
“是!”素锦领命。
我自一日日的身体恢复了,听得王后宫中做活儿的姊妹们讲,花房已经另辟了地方,又从京都以及各处寻了许多菊花来,“百花宴”置办在即。
凌江王已奉召归了京都,在府中将养了两日后,即帮衬着王上王后与太子殿下一同操办招待各国来使的事情,纵使凌江王与太子殿下二人再为着王位之争勾心斗角,在后蜀国家政治大事上,还需一致对外。
王后娘娘借素锦姑姑之口,向我讲明,托于凌江王殿下的事,凌江王殿下于归京途中也已办好,此番应当是无碍,只等着“百花宴”那日成事就是。
京都与宫中各处装点得极是隆重,这日清晨,王后即穿了华服,也领了小公主,我因是素来服侍公主,又为“百花宴”提了个点子,各国盛宴,我便也陪同随侍着小公主去了。
我从未想过,自己以一个低微婢女的身份,而今也能有机会见识到后蜀这般辉煌的国宴。
小公主觉得新奇,刚入席便兴高采烈的,只是叫王后喝住了,才规规矩矩坐好。
我小心翼翼观瞧着席中的人,见太子与凌江王皆入了席,我长兄亦随着太子入席。
太子殿下与凌江王二人毕竟是兄弟,总要寒暄一番,只是我长兄跟随在太子身边却极是尴尬,毕竟曾经长兄与凌江王交情匪浅,而现下却入了太子门下,造化弄人,他二人再见面,自然惆怅。
只是凌江王也只能默默忍了下来,他无法将我长兄的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讲,若是将我长兄一系列事情挑明,既会再度使殷氏一族陷入危机,又会托出自己筹谋储君之位的种种事情。
各色秋日菊已被摆了上来,装饰得整个宴上一片辉煌。
一切调停完毕,各国使臣依礼觐见,场面盛大。
王上王后在上方落座。
我陪了公主在堂下,只听得各国使臣言语间讥讽着什么后蜀设了的什么“百花宴”,不过凑了一堆秋日里后蜀最常见的菊花凑数,也当得上是什么大国气象么?
我听得,只在心下冷笑,这些人不过也是一干俗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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