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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节 海边的依古比古（第5页）

我爸劝她说，就为上厕所，至于离婚吗？说出去丢人不？

我妈也说，你拉不出来就不要在马桶上干坐着，等真的想拉的时候再拉嘛，多大的事儿？

后来我姐便秘更严重了，整个人都抑郁了。

我都要气死了，对我姐说，你离婚啊！我支持你！

但我姐一直摇头，不行的，孩子怎么办？爸妈会丢脸的，离了婚再找一个也不见好，我不行的，我做不到，肯定离不了，你姐夫也不肯离，总之是不行的……

后来在未管所上心理健康课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叫「习得性无助」。

为了让我姐拥有痛痛快快上大号的机会，我没事儿就往她家跑。有外人在，我姐夫就会收敛很多，如果他想给我姐捣乱，我就攥着铅球守在门口。

在我初二的那年夏天，我记得很清楚，2010年，6月29日。

那天又干又热，我正在集训，每一次投球，都会砸出一片尘埃。

杨茜拿着一个卡片式相机给我们拍照。相机只有手掌大，黄色的塑料壳像玩具一样，拍出来的照片只有2寸大，立即成像，挺好玩的。她妈妈在广告公司工作，这东西是给客户做促销活动时用的，买一桶5升装的花生油送一张小照片。

她每拍一张，就擦擦汗说：「又一桶油！」

大约四点多，我的手机响了，杨茜把我的诺基亚扔给我，说：「是你姐。」

我接过电话，听到姐姐的声音变了调：「杀人了……杀人了……你快来……」

集训场地距离我姐家很近，我把铅球往地上一砸，飞奔而去。

我冲进我姐家的时候，只见姐姐鼻青脸肿，衣衫不整，姐夫被反锁在厨房，正用力踹门。

厨房的门上半部分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下半部分是实木，从磨砂玻璃那里，隐约映出姐夫高大狰狞的身影。

室内门锁的五金本就敷衍，此刻已经摇摇欲坠了。

「姐，别怕。」

我姐捂着脸，泣不成声：「我想离婚，可离不了啊！他为什么不离啊？啊？他不离，又不和我好好过，每天折磨我……他图什么啊？他就是要彻底毁掉我啊！」

「别怕。」

「晴晴，你别乱来，你让他气不顺，他只会趁你不在时加倍折磨我……没完没了的啊，我真想死了算了，我死了，他就会放过我了吧……」

「姐，有我呢。」

我深吸一口气，抓起放在鞋柜上的铅球，五指自然张开，铅球稳稳握在指根。

持球。

预摆。

门被撞开了，逆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浅白色的地板明晃晃的，他的手里也明晃晃的。

推球！

咚！

姐夫倒下了，一招毙命。

在训练场上，每一次漂亮的投球，我都会转过身对教练振臂欢呼。这一次，我习惯性地做出这个姿势，却只看到姐姐惊恐的脸。

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投球了。

如果那颗球没砸中会怎么样呢？我无数次预想过这种情形。

或许我会成为一个专业的运动员，退役后成为地方队的教练，找一个不太丑也不在意我平胸的老公。也可能我会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进一所大学，学个轻松的专业，再以体育特长进入一个大企业，做一份不太重要的日常工作，没事儿替单位打打比赛。

而我姐的便秘会被治好，上厕所不再是他们婚姻中的炸弹，他们还是会因为别的事吵架，磕磕绊绊一辈子；又或许，我姐夫在体会到这个夏日午后的杀意之后，会和我姐离婚，我姐从此解脱。

可惜啊，人生的精彩就在于，有些事无法回头。

「就、就这样吧。」我转身抱了抱姐姐，「你好好过。」

说罢，我故作洒脱地拍拍手，头也不回地直奔派出所。

下楼的时候，我看到满身大汗的杨茜，她手里还攥着我的诺基亚。

「你的手机。」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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