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话只说一半,叫我们如何相信你呢?」越疆抻了抻袖子,扶着我的肩头,仔细地擦拭我下巴上的血渍,动作慢条斯理,鸦羽般的睫毛摆动了两下,目光游移到薛安腰上的伤口处,轻笑了一声,「祁王一如既往的不坦诚。」
一如既往?
我紧盯着越疆,眼神随着他的目光移动,我觉得薛安大概会觉得浑身难受吧,刚被蝎子蜇伤就要遭受一条毒蛇的试探。越疆的触碰让我的身体有些僵硬,从前越疆和薛安两个人各自有各自不能触碰的秘密,我不害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有。可是越疆的「一如既往」四个字一出来,我敏感的内心就被触碰了,这句话也变得刺耳甚至充满了危险的预警。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共同的秘密。
「薛安,你答应了我爹什么事,既然是答应我爹的,那我也能知道吧?」我试探着开口,甚至挡开了越疆的胳膊,向薛安的方向靠近,以一种隐隐示好的姿态捏紧了他的手腕。窥探他人的秘密是人们与生俱来的癖好,就算是再没有好奇心的人,在即将得知他人秘密的同时也会蠢蠢欲动。
薛安与我对视一眼,眼底是有喜色的,可是嘴上却一口回绝:「戈儿,现在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现在不能?」我的语气已经有些尖锐起来,带着难以理解的愤怒,甚至是一种被欺骗的绝望。我指尖发麻,小腿的酸麻一圈一圈绕着往上走,好像有一根银丝盘旋上升抽动我所有的血肉筋骨,失望直冲头顶,「还是说你和我爹之间,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
我爹去世那段时间的无力感再次将我裹挟,所有人都参与其中,织了一张网,只有我自己一无所知地在家里下棋。我突然想起来春蝉有夜里看不清东西的毛病,夏禾说她这是夜盲,天一黑便要寸步不离地陪着她,怕春蝉怕黑。可是春蝉说她不怕黑,她怕的是那种失控感,在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失去一切主动权的失控感。我也是,我不怕别人算计我,作为帝都里长大的名门望族之后,还是宗室子女,见得最多的便是尔虞我诈钩心斗角,什么样子的算计没见过?我怕的是,借着为我好的名义,瞒着我将我织进网里。
薛安的无奈表现得通俗易通,欲言又止的神情和扣着我的手腕怕我靠向越疆的动作,甚至连语气都带着些哄小孩子的安抚意味,字字斟酌,「戈儿,我答应侯爷不可告诉外人,你是我未来的王妃,我可以告诉你,可是现在在场的还有南疆少主和他的仆从。」薛安顿了顿,有意地扯了扯嘴角,「都是外人。」
遇到我爹的事情我便会过分激愤,情绪难以控制。可是遇到与我爹有关的事情时,我也会格外慎重,多思多虑。薛安的暗示,我算是听懂了。南疆少主,是外人,因为他非我朝人士,不可让外族人知晓的秘密,尤其是不能让越疆这样的身份知晓的,最大的秘密就是太子之位皇帝到底属意于谁了。
可能小红不怎么聪明,但是小红一定忠心护主。小红不识字,只懂得越疆是对的,越疆喜欢的他就喜欢,越疆讨厌的他就讨厌,说越疆的他就一定要骂回去。
「谁是外人!这是我们少主夫人!要说外人,你才是外人!」小红手里的蝎子也不盘了,将两支巨尾的黑色毒蝎往一旁地上一甩,就上前来推薛安的肩膀,手伸到一半时还特意避开了我,「你那是逼婚!有圣旨又怎么样!我们少主和夫人定情信物都有!」
我心事重重,满心都是薛安与我爹的事,以及死前的谋划。如果我猜对了的话,那我亏欠薛安的就大发了。人在想事情过于头与投入的时候,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的,从前春蝉总是在夏禾讲话本子的时候,盯着夏禾出神,每次都要我喊她才能回过神来。今日倒是换了我,而且回过神来以后还要面对这样的窘境。
小红讲话口无遮拦,薛安倒是事事都往心里去,看着我面色不悦,甚至握着我手腕的手都开开渐渐用力,盯着我问得咬牙切齿:「定情信物?」
不是,大哥,您方才还是一副看破红尘伤心欲绝的样子,怎么状态切换得这么快啊,瞬间从悲痛欲绝变幻成醋意无边了啊?
「什……什么……定情信物?」我不敢看薛安,只能转过头去声呛小红,可是他说得那般笃定,言辞诚恳,倒也不像是假的,莫不是我年少不懂事时花田里犯了错?
小时候我不和薛安玩以后,便不怎样进宫了,我不愿意进宫,也没有人可以强迫我的,所以我就有大把的时间和越疆玩耍,一直到越疆被带走,我被安排去知世堂念书之前,我几乎日日和越疆厮混在一起。侯府我住的院子里,也有棵树,我常常同越疆坐在树上一同喝酒,我酒量奇差,总是劳烦越疆听我骂完薛安以后再将我送到卧房里去。
我心里慌得一批,我爹那般的人都说喝酒误事,难道我喝多了以后同越疆胡言乱语,或者是将越疆认作薛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越疆松开了我,刚刚红润回来的唇色又有灰白的迹象,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了扫了小红一眼,旁人看不出来,我却读懂了,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让小红闭嘴甚至有些渐渐升起的裹挟着杀意的寒气。
小红被越疆看了这么一眼,委屈得像是明明斗鸡赢了却莫名其妙被主人硬生生拔光了毛的公鸡,满脸疑惑地收了声,却还是不甘心地嘟囔着自己想说的话,「分明就有的嘛,如果那一架子的手帕不算,两双绣花鞋也不作数,那姑娘家贴身佩戴的护身玉总是定情信物吧!我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我不骗人!」
小红的话一字不落地落进薛安的耳朵里,薛安握着我手腕的手越来越紧,几乎整个人都要倚到我身上来,我不用去看就知道薛安的脸一定黑得要命,他冷哼一声,「挺能耐啊,容戈,护身玉?」
小红知道轻重,虽然放出了蝎子咬薛安,却都是没什么毒的,据说这是越疆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蝎子,蜇人死疼但是死不了,轻微的毒会使得伤口生长缓慢,疼痛持续,听说是特意用来供南疆王也就是越疆的爹「享用」的。薛安腰间的伤重些,有些站不住,本来便扶着我,这下更是整个人都靠拢上来,还不忘横了越疆一眼。
护身玉这种东西,基本上富贵人家受宠爱的小辈是都有的,一般都是父母或者族中长辈所赠。我与薛安的护心玉都是皇寺的主持开过光的,舅舅迎佛珠的时候一并迎过来的宝物,据说是一对儿瑞兽,雌的是麟雄的是麒,合起来才是瑞兽麒麟。这护心玉是我出生时皇帝舅舅送我的,当玉佩坠子在我身上安安稳稳地挂了五年,被宴会上的小薛安用他那只玉佩和一碟桂花核桃换走了。我的那只原本是只麟,薛安手里的是麒,后来被调换,直到我和薛安吵架闹别扭,那只玉佩被我醉酒后给弄丢了。
今天小红突然提到护心玉,倒是叫我也跟着一愣。我原以为是我粗心大意地给搞丢了,现在小红这么一提,我倒是明白了几分,我的护心玉从来不是突然在某一天丢掉了,而是被人夜夜谋划给偷走了。倒不是说偷走护心玉的人犯了什么错,错在最一开始他偷走的护心玉便是错的。
在这样尴尬的时刻越,疆仍旧处变不惊,只是淡淡地扫了小红一眼。笼罩在宽大衣袍下的身影抑制不住地颤抖了两下,小红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一道碧色的影子从越疆脚下掠过迅速缠上小红的脚踝,我还未看清,小红便已经跪倒在地,抽搐着捂着心口,缓缓地往院子里的墙角爬。
「恼羞成怒?」薛安的目光在小翠身上停留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我挡到身后,隔在我与越疆中间,他对越疆的敌意和嘲讽,相信在场的各位都懂,可是他看小翠的那一眼不由得让我心头一紧,毕竟鎏金池里依稀还残存着小翠嬉戏的身影,只要有点脑子就能看出来这一切都是出自谁手。
薛安侧了侧脸,与我相视一笑,在这隆冬里,如同东风过境透出点春意,「我都知道。」
「越疆,那块护心玉…….」我极力从薛安背后探出头来,一手撑上薛安的后背,一手拨开了又遮住脸颊的头发,看着越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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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惊的双眸,我知道平静的表面下面全是惊涛骇浪,最不该害怕越疆的人就是我,可是饶是这样,我还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安,「越疆……」
「是我偷来的。」越疆的眼神落到我紧攥着薛安腰带的手上,突然扯出一抹笑来,唇色似乎比方才又苍白了几分。薛安的唇瓣一贯是嫣红的,像是偷吃了天香阁的胭脂一般,若是某一天突然泛白了,便会突然格外显眼,但是越疆的唇色一直很淡,浅粉中甚至透出些轻微的紫来,苍白却不醒目。
越疆的笑意突然变得深了些,伸手摁了摁唇角,「你自从认识我以来,所有丢的东西都是我拿的。容戈,从第一次见到你,你挂在腰间的护心玉,我就想扯下来,扯下来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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