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非常相似。不过我并没有坠落。”
“坠落有很多种,陛下。”
威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起来:“去吧,约翰。把酒给我兄弟带去。”
“愿圣者保佑您,陛下。”
“也保佑你,我的老朋友。”
过了会儿,帕斐,一个操乡下口音脸庞红润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他的新助手肯什。
“不要宫廷正装,”威廉跟他们说,“找舒服点儿的衣服来。”然后他伸开手臂让他们服侍。
“谨遵吩咐,陛下,这套怎么样?今天是啼福日,所以圣啼福的颜色是最合适的,不过现在仍然是春分时节,应该受圣翡萨的管辖……”
他们给他穿上一双镶了蔓藤状金边的黑色长筒袜;一件竖领的深红色丝质紧身衣,上面有金色的绢花图案;外面再披上一件黑色的貂皮罩衣——这使威廉感觉好些了。毕竟,今天不过是个普通的日子。他没有垂死,也没有任何值得害怕的事。待穿戴完毕,他的手和腿也停止了颤抖。这时他意识到,几个月来他所背负的,只是一个遥远模糊的预感。
“谢了,两位。”他说。他们走后,他又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走向白鸽大厅。
这间大厅,就跟其他全由石块建造的房间一样,明亮又通风。不过不是寻常石块,而是打磨过的雪花石膏,浅绿的窗帘与金色的挂毯更令其增色不少。窗棂很宽,而且大方地敞开着;毕竟,如果有敌军越过淹地,包围了三面城墙,打垮了外围要塞,那么窗子开与不开都无法阻止所有这一切的丧失。
厅内的地板也别具一格、洁白无瑕。但有一处,暗淡的污迹始终无法清除。那使威廉想起了一百多年前,还是威廉·戴尔一世统治伊斯冷时的一场战事。丘兹沃·福兰·瑞克斯保格——俗称狼皮,攻陷了这里,直逼威廉一世政权的心脏。
威廉跨过这处污迹,见到罗伯特正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他坐在一张座椅上——威廉的座椅——假装端详着一本祷告书。“噢,”他说,“没有必要为我穿得这么漂亮嘛。”
“我能帮你什么,罗伯特?”
“帮我?”罗伯特缓缓站起,挺直了身躯。他身材颀长,只有二十岁,年纪不到威廉的一半。而且像是为了强调此事似的,他留了一小撮山羊胡,发型是极短的平头,也是当前朝臣里老朽的马屁精们之间的流行发式。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某种得意的笑。“应该是我能帮你什么吧,威廉。”
“那你想怎么帮?”
“我昨晚跟理可查德爵爷一同散步,他是我们尊贵的盐标国特使。”
“散步?”
“没错儿。我们先去了雄豚须,而后到了多嘴熊,跨过渠水后又去了财奴女——”
“够了。这人没有死吧?你没有挑起与盐标的战事,对不对?”
“死?噢不,他活着,只不过稍微有些懊恼。至于战事……噢,请耐心听我说完。”
“接着说。”威廉尽量保持严肃,他希望能更多地信任自己的弟弟。
“你可能记得理可查德的夫人,一个叫茜葛拉莎的小可人儿?”
“当然。出生于荷瑞兰,对不对?”
“对。是个货真价实的野蛮乡下人的女儿。她阉了她前任丈夫,而此前的一任,仅仅因为在公开场合轻慢了她,便被她的兄弟们撕成了碎片。理可查德对她相当恐惧。”
“也是人之常情。”威廉说。
罗伯特扬起眉毛:“想想你自己吧,你可是娶了德·莱芮家的女人,她至少——”
“不许说我妻子的坏话,”威廉警告道,“我不会听的。”
“不许?你的情人也不许?我倒是听贝利女士说过一些有关你夫人的抱怨,那些话不像是她自己编出来的。”
“罗伯特,我希望你不是来教育我的私生活。那未免太贻笑天下了。”
罗伯特斜身倚在一根雪花石柱上,手臂交叉着抱在胸前,说:“我怎么敢啊,亲爱的王兄,我只不过想问你知不知道寒沙已经派驻了三十艘战舰和一千名士兵到盐标而已。”
“什么?”
“正如我刚才所说,可怜的理可查德十分惧怕他的夫人。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并不愿意让她知道我们夜里在百灵宫与小姐女士们都玩些什么游戏。所以,他绝对会对我……很友好。”
“罗伯特,你可真是了不起的谋士。简直丢尽了戴尔家族的颜面!”
罗伯特用一种让人反感的语调说:“是谁在给我上道德课?你离不开我的‘卑劣’行径,威廉。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你道貌岸然的模样,才能继续你的王国统治。你要是烦我,大可不必在意我得到的这些情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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