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无情谷外盘踞着云飞方寸,此地人流杂乱,海外秘术师云集,消息更是通达,而这里当年是陆绝持剑劈开的。
因此几大宗门虽仍看不起无情谷,但提及陆谷主还是要恭敬几分。
陆绝平日里去的最多便是云飞方寸,和各种秘术师探讨,这十几年来他博采众长,什么稀奇古怪术法秘术都略知一二,出招刁钻古怪,奇诡多变,因此亦正亦邪,难以捉摸。
就算他那授业恩师衡潇仙君,而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只是衡潇仙君身归天地,世人开始惋惜这位武力值高,存在感不高的少女仙君,她从少年时开始便一直避世不出,所居云山雾绕又常年云雾缭绕,冰雪覆盖,神秘得很。
若不是死于非命,又教出了这么个欺师灭祖的弟子,世人都快不记得她了。
传言这位性子也古怪,尘世间搞八卦的雷厉风行开始扒拉起她,越扒越认为衡潇仙君别具一格,明明早就知晓陆绝根骨非同一般,极有可能被反噬,却依旧收他为徒。
所谓哀其不幸,不幸是有原因的,纷纷痛斥她养虎为患,玩火自焚。
甚至抛开原本尊敬,编纂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本,比如说什么仙君是男人,女装掩人耳目,不然为什么她剑法那么暴躁,教出来的徒弟一剑生冰霜,剑气把人冻成冰;再比如什么仙君是假死,实际上被囚起来了,来一段师徒虐恋,相爱相杀,不然为何尸骨凭空失踪……
如此种种,版本众多。
可以说是胡编乱造,毫无实证。
宿玉晃晃脑袋,把垂在脸颊两侧的小辫子甩到脑后,往小溪边挪了挪。
溪水清澈,水中倒影的少女柳眉杏眼,琼鼻檀口,是个标准小美人,不过此时美人眼睛里无光彩,浑然不似少女模样。
她回过神,抬手摸摸这张脸,光滑细腻,还带着些婴儿肥,她对着溪水拍拍脸颊,又掬一捧水浇在脸上,不真实感油然而生。
流水从指缝穿过,水花碰在肌肤上冰冰凉凉,宿玉第三百零一次在心底告诉自己,她没有死。
她又活了。
没错,她就是那个养虎为患,玩火自焚,自作自受的衡潇仙君。
十六年前宿玉突破境界时,阴云密布,天地失色,她被一道滚滚而来的天雷击中。
紫色雷电直冲天灵盖,游蛇般钻入她全身筋脉,宿玉想打开屏障护体,然而被雷击损伤严重,体内原本磅礴的灵力被死死压制,她神志涣散到无力召唤出自己的命剑。
宿玉凝神聚气,反而气急攻心,吐出一大口血,直接倒在地上。
她艰难爬起来,唇角血迹斑斑,长发随风凌乱覆面,衣摆在狂风下猎猎作响。刚稳住身形,第二重劫雷滚滚而来,有发狂之兆,灭顶之痛不断袭来,宿玉大脑一片空白,急忙再度调动灵力,不想灵力却开始紊乱起来。
更糟糕的是雷开始扩大范围,余雷会通过草木而击中无辜之人,后患无穷。
七星台下有弟子守阵,她总不能因为自己过失,给别人带去莫大的灾难吧。
宿玉只能忍着剧痛咬破手指,以血画出几张符把天雷引向自身,血迹氤氲开来,她视线不断模糊。
狰狞雷电把她眼睛劈瞎,宿玉在黑暗中挤出血,机械一般不断画符,雷越引越密,越引越集中,她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她在虚空里和天雷斗上许久,已经绝望到感受不到疼痛。
最后的最后,天地寂静,宿玉甚至出现了幻听,她听到海水拍岸,浪潮声声。
还有谁在呼唤——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意识慢慢抽离出身体,世界陷入一片混沌。
*
宿玉没想到她还有重见阳光的那天。
她隐约记得自己在一片虚无中待了很久,直到扑面而来的冰冷窒息感快吞没了她,有股力量把她拖拽拉扯出去。
宿玉再次醒过来,也是躺在这片花丛,天色昏沉,寒鸦从天空飞过。
她初初还神,尚不明所以,因此毫无防备,直接被小白兽龇着牙用角顶至溪边。
彼时她还在一阵眩晕中,下意识往水里看过去,她不可思议盯着水中那张陌生的脸。而后本能试着运转体内灵力,看看是否用了幻术,结果体内灵力生涩而浅薄,是个还在新手村打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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