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轻轻地点了点墨,只见他手一扬,身子一抖,双目一睁,“浩然正气”四个大字便出现在白色宜纸上。乍一看,字如腾龙,线如凤舞,好一个浩然正气
我轻敲了一下房门,端庄道“父亲,楼下有位客人找您。”
父亲将毛笔放进小水槽里,不紧不慢回答道“给客人沏上一壶好茶,我随后就到。”
来访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剪着一个八二分,身着便服,十分普通。唯一特殊的是,他手里拿着一样用红色纺布裹包着的变矮长方体的东西。看他轻手轻脚的样子我心里暗想想必是样好东西
“蹬蹬蹬……”听见父亲下楼的脚步声,那人立刻放下未来得及喝茶,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看见了父亲,直呼:“方大师,久仰大名!”但当他看到父亲手中装饰好的“浩然正气”,身子猛然地震了一下。
“您是……?”父亲把字画交给我,我按往常一般,将之挂在客厅的墙上。
“鄙人姓刘,小名三宝。”
“三宝?”父亲有点惊诧地看着他,“刘泉舟先生是您的……”
“家父是也。”
父亲请他坐下,给他重新沏上一杯江南好茶,自己也沏了一杯,两人相视对饮。
“令尊安好?”
刘三宝的回答让父亲身体抖震。
“已经西去半月有余。”刘三宝有些伤感。
大家都沉默了。
父亲轻轻地拍了拍刘三宝耸立高挺的肩膀,长叹一口气,安慰他道:“刘兄,请节哀。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刘三宝抹了一把眼中悬含的泪水,拿出红布长方体物体,将红布慢慢地一层层揭开,最终露出一张檀香色古琴。古琴表面光泽发亮,发出一阵耐人寻味的檀香,琴弦完好,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整整齐齐地排列。
“这是……当年的那把檀香古琴!”父亲猛地站起来,大惊呼。
“正是!受家父遗托,此番特来归还令家宝物。”
四十年前,书画大家方大师在XX镇上开了一间书画院,售卖自家书画作品,为他人书文作画。人人皆知:他不会弹琴,却有一把上好的檀香古琴,就放在院中,供人观赏,但无人敢取。每当有人问起,他总是说:“自有有缘之人。”然而有一天,方大师和整个书院都消失了。
那年,小日子打到了镇上,占领了这里。听说小日子军官很喜欢听戏,大汉奸罗某就找了家戏馆,软硬兼施,最后硬是把整个戏馆的人都抓去了小日子驻扎所在的警察署。
“掌柜的,这画怎么卖?”一个中山装的男人出现在方大师的店里,似乎相中了一副山水画。
“有缘者分文不收,无缘者万文不卖。”方大师微微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来人,用手扶了扶眼镜,随口说了句。
“风里来,雨里去,山山水水,甚好。”中山装男人回答道。
本在作画的方大师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工具,走到门口,左右环顾了一下,急急忙忙走进后院,把自己的妻子带出来,让她看着店,随后又把男人带到后院。
中山装男人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方大师,临走前说了句:“我看你那把琴不错,借我用用,事后还你。”
方大师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只说了四个字:“万事小心。”
当晚,方大师的琴出现在了警察署,是那个中山装男人在抚琴。“叫鹏举站草堂听娘言讲,好男儿理应当天下名扬……”戏腔一出,台下的大佐很满意地点头,竖起大拇指,对着罗某说:“哟西哟西。”
“噔噔澄澄,噔噔澄澄……”幕后的锣钹声争相鸣响起来,戏剧来到最高潮,热血沸腾的场面要上来了!
然而,突然,唱台上,冲出来几个人,他们纷纷从身上掏出了几把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动扳机,“嘭嘭”几声,直对着台下最前的几个小日子射过去。
“精忠报国,万世名扬……”主唱依旧在台上唱着戏,而四周却早已大乱,枪声和呐喊声夹杂着戏剧声,火光四起,台下一片混乱。
“咻——”子弹射穿了主唱的身体,热腾腾的血从伤口处涌出来,慢慢地,慢慢地,把戏袍染红了一大片。又是数枪,几个主唱倒在了一起,每个人的热血刷着地板,但是他们依旧脸上露着笑容,竭尽最后一口气唱完最后的《精忠报国》……
“那天晚上,我父亲亲手烧了一手经营起来的书画铺,带着我母亲和我离开了这里,继续完成下一个任务。”父亲细细说来。
原本方大师以为檀香琴就此毁在了那次的《精忠报国》之上,谁知道,刘三宝的父亲刘泉舟竟然从那场浩浩荡荡的刺杀中活了下来,并且如约地保存好那把琴。
至于,刘三宝如何找到我父亲,我们都不得而知。他的名,是我爷爷起的,三宝从他父亲手里得到过三件宝贝——最后一件——檀香琴,最终回到了原主家里。
檀香琴又被摆在了书画店,它透亮着红光,一闪一闪的,人人都直夸是一把好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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