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定是喝多了。老余头这么想着,用手抚着额,希望疼痛略息片刻。长篙轻点,水波款款分开,阳光都明媚得耀人,像新酿的爽口春酒,香甜却刺口。老余头唱着歌,惊吓了黄雀与水鸟。转过一个弯,便是渡口了。老余头听见岸边几声笑。
“老头儿,好大的兴致。”
老余头侧眼看,董朝和薛巴两位差人叉着腰立在岸边,正朝他招手。“来来来,快载我们过河。”
“老夫我心里忒煞乐,不接大人们过小河。”老余信口哼了句,对面差人大笑。
“来来来,不载我们过河时,可看到这手铐脚镣,把你锁进牢去,每日在你面前喝酒,馋死你老儿。”
老余头大笑着把船靠岸,两名差人上了船,看着老余头笑:
“你那帮手,难道又拉稀了?早也拉,晚也拉,直拉破了肚子才罢。”
“那倒不然,我这是给他接媳妇去。”老余头满面春风的说。
“怎么个媳妇?你个老儿自己没媳妇,还为人接。”
“原来那小孩儿,不叫张三狗,”老余头说,“真名叫做子衡。出门在外,折了本钱,没法回家。这不是,他家里寻到此处来了。”
二位差人听了,略一怔。董朝向薛巴丢了个眼色。
“子衡,这少年,莫不是横塘人氏?”
“正是正是。”老余头警惕的看着他们,“你们也是横塘人?我却听不出你们的口音。”
“哈哈哈哈,横塘那里多产蘅芜,起名字多半是找衡这个字,我们也是瞎猜。”董朝说,“那少年可还住在你那茅屋里拉稀?”
“正是呢。靠岸了,您二位,小心些。”
子衡开始感受到等待的痛苦。柴扉闭着,他翻几页话本,念了几句酸词俗调,喝了两碗苦茶,站起又坐下。习惯性的摸鬓边,才想起桃花不在了。老余头没铜镜,照不得相貌,又不知自己憔悴伤损成怎样了。正猫揪尾巴一般乱转,听到两个人踏叶而来的沙沙声。有人叩柴扉。
“娘子?”他喊了一声。外面了无应声,只是又拍了拍柴扉。
“娘子?”
子衡走到柴扉前,将门开了。阳光刺目,耀得他一时无法睁眼。没等他看清,手腕上已经被重重的压了一下。急抬头看,董朝、薛巴的笑脸还未看清,他们身上的公人服已灼伤了子衡的眼。
“好小子。逃营而出,躲得倒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董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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