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床边,把滚成一团的被子抖平叠好,几天没睡,枕头上都一堆的老鼠屎,我皱了皱眉,但还是拎起了枕头的两角,枕头下,放着一个灰白封面的笔记本。我将老鼠屎抖掉后把枕头放到了一旁,然后我伸手拿起了那个笔记本,翻开了本子后我愣住了。上面杂乱地写着一些心情,有他对宋然的想念,对自己找不到出路的自艾自怨。
我爸写了半个笔记本,中心思想两个,一个想宋然,一个怨自己不争气。从头到尾,我爸没有提过担心家里的三个孩子,没有提到我妈的忌日。
「蓝,你在看什么呀?」沈米珠扫地扫到床边,抬头随口问。
我看了她一眼,将笔记本塞回枕头下面。我低头继续整理床铺,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我就不该来找我爸,我更不该痛快把罚款交了,没人赎他出去,让他把牢底坐穿。
他怎么可以没有良心?
「你们俩个一会儿就搭车回去,我这边谈了个店,我还得去看看。」我爸洗完澡从阳台进来。
我不看他。
「大伯,前天是大伯母的忌日,蓝一个人做饭,累坏了。」沈米珠小声地说。
我爸愣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他顾左右言其他:「你们回去后和你爷爷说,我在市找店面,店要开到市里来,让他别瞎操我的心了。」
「爸,你还有钱开店?」我提高声音。
「这个你别管。」我爸道。
「爸,你身上没钱了吧,要是有钱,你早就交了罚款,也不用蹲那么多天了。」我恨恨地看着他。
我爸气得伸手想抽我,大约想到刚从派出所出来,他又把手收回去了。
「我让你们回去就回去,我自己会想办法。」我爸走到床头那里,翻开草席,他从床板夹缝里掏出了一把钱,把钱散到床上,他一张一张叠了起来,统共还剩一百三十六块钱。
我爸把零头的三十六块给了我:「不早了,动身快去车站。」
「大伯,我们有……」
我瞪了沈米珠一眼,她没敢往下说了。
「爸,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我一把从我爸手里夺过钱,另一手拽过沈米珠就往屋外走去。
出了屋,马有财一支烟已经抽完了,见我们出来,他看也不看我们就往屋里走。
「蓝,我们真的要回去吗?批发城我们不去了吗?」沈米珠拉了拉我,轻声问。
我顿住了脚步,屋里,我爸和马有财正在说话。我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我拉着她往屋子的方向走了几步。
「景行,高德军那个店面,你就……不要了吧。」有陈说。
「不要了?为什么不要了?」我爸惊讶的语气,「我还正准备过去一趟,有财哥,不会这几天的时间,高德军就把店面租出去了吧?」
「那倒没有。」马有财讪笑着,「我昨天还去了一趟,要涨价。」
「涨价?」我爸的声音抬高,「一个月一千二的店租,已经贵得离谱了,还涨?高德军这是坐地起价吗?他说要涨到多少?」
「两千一个月,还要半年一交。」马有财扔出这句话。
屋里没有了声音,显然,我爸被噎住了。
「妈的,老子非要租他店面吗?我不会换个地方?」我爸冷笑着。
「对对对,换个地方,这个高德军心太黑了,一下涨八百块,当你是开银行的啊。景行老弟,你别说,我今天上午还帮你在周边街道走了走,有个店面位置很不错。这样吧,我们去沙县小吃吃碗面,然后我带你去看看。」
我爸随即应
()
声:「行,有财哥,真是多亏了你。」
「那我们这就走,我都跟那个房东说好了,下午三点左右能去看店面……」大概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马有财又补充,「实话和你说了,我今天也是带了钱去的,哪里知道你那个女儿,倔,死活都不肯我去给你办。我当时就想,你女儿那么小,竟然那么懂事争气,你心里也肯定高兴。我一个做伯伯的人,也就不好去揽了孩子的功劳,你说是不是?」
我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了,我爸怎么这么蠢?这个马有财也是又坏又贱。我要真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那就只有任他欺负去的份。行啊,我倒要看看,这个又坏又贱的老男人想干什么?
「蓝……」沈米珠也要被这个马有财给气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大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刀。
「蓝,米珠,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你们跑快点,不然要赶不上车。」我爸出来了,见我们俩还在路口,便大声问。
「爸,我突然想起来,下午市里回县里的车最晚是四点的,我在派出所的时候就三点半了,我们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我临时决定还是留下来,我爸要是真被马有财算计了,到头来我跟着一起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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