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街面依旧飞着细雪,倾城鱼馆大堂里的火盆光线却渐渐暗淡起来。
鱼姬用火钳拨亮炉火,便听得脚步声响,却是狐狸三皮已经洗完了那堆碗碟,捧了盆木炭自后堂转了进来放在炉边,顺便将被炭灰染得黑乎乎的爪子在背后蓬松的尾巴上搽了搽,一面夸张的抖着肩膀,一面口里抽着冷气丝丝作响:“冷、冷、冷,就我一人在干活,你们倒是会享受……”话没说完人早已挤到了火盆边,顺便拉长身子伸伸懒腰。
鱼姬见他这般痞懒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拜托你把尾巴收起来好不好,虽说龙捕头不是外人,但要是被别的人看了去,咱们还能在汴京城混下去么?”
三皮满不在乎的翻翻白眼,只是扯过尾巴坐在屁股下面:“都这会儿了,天又冷,外面别说人了,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害怕被谁看了去?整天啰嗦个没完,倚老卖老……”
“你说谁倚老卖老?”鱼姬的声音高了八度,虽说面上依然带着微笑,但双目灼灼自带几分威吓。
三皮嘴碎倒也非不识时务之辈,见事不对忙陪笑道:“哪有此事?是三皮口齿不清让掌柜的误听了,三皮是说掌柜的整天忙过不停,太过操劳,辛苦,辛苦。”
龙涯见状哈哈大笑:“你小子倒是会见风使舵,这些年来越见精乖了。”
三皮细长而妩媚的双眼斜斜的瞟了瞟龙涯,眉毛微微一扬,起身将身一扭,顷刻间化为一名丰姿绰约的冶艳女子。众人皆是愕然,三皮早欺身贴了上去,顺势歪在龙涯怀里,伸出纤纤玉指轻点龙涯的下巴,娇声嗔道:“岂止是精乖,更乖巧的都有……”只可惜那纤巧的手指上全是煤灰,龙涯脸上顿时花了一片。
龙涯倒是不妨三皮使出这一招,软玉温香抱满怀居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大冷天的蓦然出了一头冷汗,抬眼见对面的鱼姬垂首扶额,已然是看不下去的无奈神情,唯有干咳两声:“鱼姬姑娘,我可以揍他么?”
“请便。”鱼姬答得轻描淡写,心想看来这段时间那小狐狸确实过得太安逸了,居然想出这般荒唐的点子来耍乐。
“你……当真舍得?”三皮娇笑连连,秋波频传,见龙涯避之唯恐不及这般形状,越发觉得好玩,却不料一时间乐极生悲,只觉得头顶一阵剧痛袭来,一抬头,只见明颜叉腰立在眼前,一双碧泠泠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手里的长柄酒勺正落在他头上,然后听得明颜一字一句的咬牙道:“我舍得!”
三皮突然出了身冷汗,将身一晃恢复本来面目陪笑道:“大伙儿这么熟了,开开玩笑……不必当真……”
“开玩笑?”明颜火冒三丈:“你这没节操的死狐狸精!”说罢抡勺便打,两人在堂里一追一逐,几个回合下来三皮头上已然挨了好几记,只敲得他龇牙咧嘴连连告饶。
鱼姬连连摇头,转眼见龙涯张口结舌呆若木鸡,也觉好笑:“龙捕头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这两个冤家一天不闹腾,便觉得日子难挨。”
龙涯搽搽冷汗,叹了口气:“好在一物降一物,只是那明颜丫头下手没轻没重,别出乱子才好。”
鱼姬摇摇头:“放心吧,三皮那小泼皮让着她呢,要是真动起手来,现在的明颜哪里是他的对手。”言语之间目光落在那对正在打闹的冤家身上,虽是在笑,但眉目之间却带几分忧心。
龙涯见状只是微微一笑,沉声宽慰道:“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不如放宽心,随其自然的好。”继而目光追逐着明颜三皮两人的身影,突然一笑:“话说回来,明颜妹子这脾气倒是一直都是如此。对了,当年鱼姬姑娘离开鬼狼驿之时,不是说到还人情,这些年来我煞费思量,但始终不明白姑娘所指。”
鱼姬莞尔一笑:“以后你自然也就明白了。那时候本以为还了人情便了了心事,不料没多久又兜兜转转的遇到了,之后更是来来往往,经过那么多事,早算不清这许多”
“你是说天盲山那一次。”龙涯叹了口气:“感觉自打和你们认识以来,就好像是上了一条船。”
“贼船?”三皮一面躲避明颜的酒勺,一边忙不迭的插嘴道。
“你才是贼,你全家都是贼。”明颜手里忙着,口里也不消停。
龙涯将手一摊,神情甚是无奈:“虽不是贼船,但惊奇诡异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鱼姬笑道:“现在下船还不晚。”
龙涯摇头道:“既然上都上了船了,说啥也是不下的了,在天盲山时候如是,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三皮好奇道:“听你说了许久,到底天盲山是个什么地方?”
明颜也停下了追打,叹了口气:“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鱼姬点点头,先前的嬉笑表情此刻也变得凝重起来:“不错,的确是个可怕的地方。”
1.五石散案
事情还是得由龙涯经历鬼狼驿一役,返回京城说起。
一路行程安排虽然紧凑,但边关离京城也有大半月行程,待到他回到京城,已是上元将近,衙门里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于是也乐得清闲,时常在汴京街头溜达闲逛。
上元又名元宵、春灯,相传乃是上元天官赐福之辰。故而中土人士历来便有燃灯相庆的俗例,在汴京城中更是隆重,自正月十三便开始点灯,直到正月十七方才落下,前后足有五天之长。
白昼为市,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夜间燃灯,种种精致花灯争奇斗艳,蔚为壮观。御街坊前,万盏彩灯垒成灯山,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汴河之中也有浮灯无数,牵起两岸青年男女的无声情愫。更有京都少女载歌载舞,万众围观。游人们集御街两廊下,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音喧杂十余里。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灯烛齐燃,锣鼓声声,鞭炮齐鸣,百里灯火不绝。
这等盛会,自有不少好事的同僚相邀,去那莺歌燕舞的温柔乡中闹酒耍乐。龙涯原本也非不解温柔的木讷之辈,岂料这一回夹在些个软语温柔的美貌姑娘中间却不知为何觉得坐如针毡,四肢无措,好不容易才甩开嬉笑劝酒的同僚们去外间的栏杆处透口气。
栏杆边夜风轻拂,顿时把身畔沾惹的脂粉香气冲淡了不少。龙涯长长的吐了口气,抬眼凝视远处的瑰丽灯火,心头却浮起那张美玉般皎洁的容颜来。“但愿后会有期……嗨……真能再见面吗?”他喃喃的念叨着,又自我解嘲一般晃了晃脑袋。自打鬼狼驿一别,就再没有见过那位鱼姬姑娘。虽然明知她兴许也身处这汴京城中,却不知伊人何在。他也曾套过户部的关系,托人查访她的下落,可惜户部的汴京户录里根本就没有她的记录。很有可能她只是客居此地的过客,茫茫人海,想要找到这么一个全无任何记录的人,基本上就跟大海捞针一样不切实际。
不一会儿醉醺醺的刑名知事査小乙又端着酒杯跌跌撞撞的寻了过来劝酒。正在拉扯之间,只听得一声巨响,接着一个物事自栏杆外呼啸而过,然后便是一声沉闷的响动,楼下原本喧闹无比的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而后便是一阵杂乱而惊惧的尖叫声!
龙涯虽也吃了不少酒,顷刻之间也醒了几分,探身一看,只见院子里人群四散,而楼下正对此处的石板地上匍匐着一个赤条条的男子。只见脖颈扭曲,背心微耸,一片猩红的液体正自其头颈部位不断蔓延开去,很明显,此人已然颈骨折断,多半回天乏术,但最为诡异的是那朝上的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双目如着魔一般仰望夜空,似乎还在追寻什么…龙涯倒抽一口凉气,又听得头顶有物坠下,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只是伸臂一揽,只觉得手里一沉,果真又是一人自三楼堕下,只是这一次掉下来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那女子发髻散乱,双目迷离,和那个堕楼的男子一样,脸上也带着那种古怪的笑容,口里咿咿呀呀呓语不断。虽说一臂被龙涯紧紧扣住悬在栏杆外,但另外一只手臂和双足却还在无意识的摆动着。当然,她身上的衣物也并不比地上那个赤条条的男子多多少,偏偏在这更深露重的寒夜之中,触手滚烫,体温惊人!
龙涯运气于臂,大喝一声,已然将那女子拉回栏杆处,拦腰将其抱了进来。一旁原本呆立的酒客和姑娘们方才回过神来上前帮忙,取过衣物暂且为其蔽体。
不料那女子忽而又拍打着双臂跳将起来,一面吃吃笑着,一面口里含糊的喃呢着:“飞啊……飞啊……我也在飞啊,周公子……”只见白兔也似的双峰肆无忌惮的上下跳跃,而胸前檀中穴附近却和后背、脸庞一般泛出一片红潮,在灯下映出一片亮光,竟然是遍体汗珠!众人皆是一片愕然,继而又上去想要制止她这般如癫似狂的举止形状,只是那女子看似柔弱,此时却力气大得惊人,几个人上去都按捺不住!
龙涯眉头微皱,伸指在其脑后枕骨下一按,那女子便如断了线的提现木偶一般颓然倒地,昏迷不醒。众人总算松了口气,取来衣服暂时盖在那女子身上。一个陪酒的姑娘定眼一看,惊叹一声:“这不是咱们飘香院的花魁胭脂吗?怎生这般无状,难道是被狐大仙上身了?”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鱼馆幽话 巫师之旅 绯梦之森 魔兽世界:战争罪行 知北游 西天 冷地 碟形世界:卫兵!卫兵! 魔兽世界:巨龙的黄昏·萨尔 魔印人 恶魔狂想曲之明日骄阳 魔印人2:沙漠之矛 红袍法师 弯月王国 碟形世界:金字塔 白狐天下 魔兽世界:巨龙的黎明 阿尔萨斯:迈向冰封王座 魔兽 战争之潮:吉安娜·普罗德摩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