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绿衣女子和一个青衣少年提剑镇守在拱门两侧,瞥见“轻烟”,脸色微微一变,还来不及反应,“轻烟”忽然光芒怒放,吐出蒙蒙蓝雾。
两人顿时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七窍流血,周身青紫肿胀,顷刻魂飞魄散。“轻烟”无声无息地从门缝间钻过,迂回折转,向下飘去。
它掠过了一级又一级台阶,穿过了一道又一道拱门,所过之处,守卫男女无不毙命。穿过长长的石廊,到达地底最深处。那是个巨大的地宫,灯火如昼,金碧辉煌,比大内皇宫还要豪奢华丽。
“轻烟”循着丝缕红光朝前飞去,在一个大殿前停住。
大殿雄丽巍峨,浑然一体,竟像是以金属浇铸而成。四周没有一个窗户,铜门被八重金锁紧紧闭拢,连一丝缝隙也瞧不见。兽头门环上悬着两个紫金铃,幻光流丽,叮当脆响。
门口石阶上,镇守着九只银鳞狻猊,或蹲或走,虎视眈眈,口水沿着獠牙不住滴落,时而咆哮怒吼。
殿前玉石高台上,团团盘坐了四男四女,凝神捏诀,绿衣飘飘,结成两仪八卦剑阵,八柄长剑在上空呼呼飞转,光焰吞吐不定。四周稍有异动,众剑立即齐齐转向直指。剑气滔滔凌厉,锐不可当。
“轻烟”缭绕飞舞,徐徐贴伏在地,伺机而动。
“再过几个时辰就大功告成了。大家万万不可麻痹大意。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谁也担待不起。”坐在“坤”位的绝色女子秋波流转,柔声道。她的声音清甜慵懒,伴着那妖媚而又天真的神情,更让人意动神摇,心跳加速。
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坐在“乾”位,微笑道:“萧嗣主放心,这地宫比黄泉还要隐秘,又是以玄冰铁铸造而成,固若金汤。他们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找不着这里……”
那绝色美人浅浅一笑:“李师兄,你也忒小瞧普天下的修真啦。他们既能追踪到奴家的晴雪馆,未必就不能找到这里。”
年轻男子扬眉笑道:“萧嗣主又何必长他人志气?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就算他们真能寻到这里,最多也只剩下楚公子的一堆焦骨让他们啃啃啦。那时轩辕六宝已在我们手上,生米已煮成熟饭,他们又能如何?”
众人纷纷面露微笑,又是兴奋又是得意,几个女子忍不住格格笑道:“不错,等到师尊服了老牛鼻子和楚天帝的元婴金丹,又有轩辕六宝相助,神门各派还敢不俯首称臣?唉,只可惜了楚举子一个俊俏郎君。”
那绝色美人秋波一转,笑吟吟地瞟向大殿,清澈无邪的妙目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自然便是和翩翩并列“天仙门三大嗣主”的萧晚晴。那年青男子则是紫微门“北极四真”中的“黑杀真君”李元照。
两人都是魔门年轻一辈中声名远扬的真仙级高手,因此被各自师尊授命领衔两大剑阵,镇守此处。
今夜,萧太真和李玄收了楚易之后,不知魔门各派缘何听到了风声,南极逍遥大帝、金母门妖女等魁首纷纷赶来,想要分一杯羹。
萧太真二人自然不情愿将辛辛苦苦得到的法宝拱手相让,于是将楚易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入这终南山底的秘密地宫,交由萧晚晴、李元照等得意门徒看守,全力烧炼金丹;自己则留在长安与魔门各派周旋。
与此同时,大殿内密不透风,热浪逼人,犹如蒸笼烤炉一般。殿心正中放着天地洪炉,姹紫嫣红,光芒夺目,炉盖上封了四道龙鳞神符。
四周盘坐着九个绿衣女子,脸色彤红,香汗淋漓,衣裳早已湿透,紧紧地贴在肌肤上,玲珑曲线一览无余。
她们来不及擦拭汗珠,只顾将紫火冰晶不断地抛入天地洪炉,全力挥动着扇子。每丢一块晶石,炉中火焰便冲天高蹿。在扇子扇动下,蓝色火舌发狂地摇曳,烧舔着炽紫的铜炉。
炉内,楚易团团乱转,护体绿光越来越微弱暗淡,双眼紧闭,七窍渗出道道血丝,通红的皮肤鳞伤遍布,结了一层淡白色的细盐。浑身白汽嘶嘶蒸腾,仿佛要熔化开来。
他口干舌燥,周身经脉、骨骼火烧火燎,喉咙里直欲冒出烟来。头脑昏昏沉沉,恍惚中,想到自己一天之内竟两度受困于天地洪炉,经脉俱断,命不久长,心里绝望悲怒之余,又觉得说不出的凄苦。
丹田内,李楚二人兀自叫骂不绝,声音却越来越嘶哑虚弱。
但任他们如何叱呵辱骂,萧太真、李玄等人也不出现,那九个天仙派妖女更充耳不闻,只是不住地扇风燃火。
天地洪炉原是道门第一法宝,熔兵炼药,无所不能。此时又有火性至烈的紫火冰晶作为燃料,炉火之猛烈,就算是北海玄冰铁也烧成了铁水钢浆,何况是血肉之躯?
昨夜,仗着李楚二人强沛的元神、两大法宝,以及体内滔滔不绝的真气,楚易才能在火炉中苦苦强撑,安然无恙。
但此刻,道门两大散仙元神重创,楚易经脉、筋骨俱断,护体真气难以输转调集,最多能再熬四五个时辰,他这一身钢筋铜骨必被烧成焦炭。而李楚二人的元婴也必被炼成金丹。
楚易神识渐转混沌,就连那彻骨锥心的疼痛也渐渐感觉不到了。迷糊中,脑海里晃过晏小仙的如花笑靥,心中又是悲怒苦楚,又是甜蜜凄凉,忖想:“这一回我真要死啦!老天啊老天,你万万保佑仙妹逃出生天,不必当真与我同生共死……”
李芝仪又骂了片刻,眼看真气难以为继,渐渐绝望,惨然笑道:“老妖怪,看来道爷命中注定要和你妖魔一起死在这神炉里啦。嘿嘿,想不到我李芝仪烧了一辈子的金丹,最后竟反被妖魔炼成丹丸,真他奶奶的不甘心哪!”
楚狂歌素来嚣狂不羁,愤世嫉俗,听到这句话,登时怒火上冲,哑声狂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寡人的命运向来攥在自己手里,哪有贼老天做主的份儿?贼老天要我往东,寡人偏偏往西。嘿嘿,想要我死,哪有那么容易?”
李芝仪一怔,狂性大发,哈哈笑道:“不错!去他奶奶的狗屁命运!这贼老天既不长眼,要他还有屁用?”
他原就是豪放旷达的性子,几日来历经变故,眼看着妖魔当道,奸佞横行,而素来行侠仗义、劝善度人的道门仙侠反倒横遭惨祸,心中愤懑已达极点,对素来敬奉的苍天上神不由也产生了迁怒之心。此刻听楚狂歌张口闭口“贼老天”,不由心中大快,戚戚相应。
楚易迷迷糊糊中听到这些话,心中一震,顿时清醒了几分。反反复复默念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觉得一股豪情直冲头顶,烧得他脸颊发烫,浑身烧灼的剧痛竟似消减了大半,忍不住大声喝彩道:“两位前辈说得好!苍天无道,替天行之!即便要死,咱们也要死个痛痛快快、轰轰烈烈!”
楚狂歌狂笑道:“妙极妙极!书呆子,牛鼻子,咱们今日就携手同心,和这贼老天斗个昏天黑地!就算要死,也要死得出乎这贼老天的意料之外!”
三人心中悲怒激昂,齐声大笑,震得铜炉红光乱颤。那九个天仙派妖女耳中虽然塞了“阴阳蚕丝”,仍是觉得一阵气血翻涌,暗暗心惊,当下不断抛入紫火冰晶,加大火力。
火光乱舞,“哧哧”轻响,楚易护体绿光又萎缩了几分,双腿一阵烧灼剧痛,焦臭刺鼻,三人的笑声顿时随之一颤。
楚狂歌狂笑道:“牛鼻子,横竖都是一死,绝不能遂了这贼老天的心意。与其被炼成元婴金丹,成为仇人的腹中物,倒不如将你我元婴胎化易形,投寄到这小子身上……”
“胎化易形?”李芝仪大震失声,笑声顿止。突然明白这狂人所说的“就算要死,也要死得出乎这贼老天的意料之外”是什么意思了!
“胎化易形”是“天罡三十六法”中至为凶险奇诡的“嫁衣法术”,是指散仙级以上的修真甲,将自己元婴凝炼成“元婴金胎”,脱体离窍,投入修真乙体内的“识海”,与其神识相融相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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