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妈妈打来电话说,四妹死了。
13
长大后,我见过四妹几次。
张屠户是个单身汉,但把她照顾得很好,四妹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成绩也很好。
见到我,她总是俏生生地叫我大姐。
从前我还羡慕过她,心想被张屠户买走的为什么不是我。
我追问妈妈,妈妈支支吾吾,最后说:「是那死丫头没有福气。」
我躺在床上,脑海中一帧一帧回放我过去十五年的人生。
孤独,迷茫,愤怒,最后只剩下绝望。
小芳姐推开房间的门,过来抱住我:「小红,你还不准备振作起来吗?」
见我眼神涣散,她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发抖:「你想知道你四妹是怎么死的吗?」
我噌地一下从床上,紧紧盯着她的嘴巴,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小芳姐的嘴巴一张一合:「她浑身赤裸,死在张屠户的床上。」
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眼泪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流,从最开始的哽咽,到最后心口像压了千斤巨石,喘不过气。
小芳姐转过我的脸,逼我看着她。
「小红,行行出状元,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你的命运,现在由你自己决定。」
小芳姐告诉我,这两年制衣厂效益好,她每月赚的钱早就超过了四千块。
她攒了些钱,想要做原创品牌,通过网络销售出去。
她说,如果想跟着她,就好好学,如果再这么消沉下去,她忙得很,也不会再管我了。
我脑海中又浮现出四妹扎着麻花辫的样子。
不,我不要成为第二个四妹。
那天以后,我一头扎进车间,学习辨别面料、制版打样、纸样绘码、摊布裁剪、车缝等全流程工艺。
我很少想起家人,只有一回,我从噩梦中惊醒,张屠户与爸爸的脸慢慢重合,我想起他们说悄悄话时暧昧的神色,想起爸爸看着三妹的眼神,双手发抖地给家里打电话。
电话恰好是三妹接的。
只是我和她向来没什么话可说。简单地唠了几句家常,我出声提醒她:「小青,你要好好读书,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她耻笑我:「大姐,我看你是做衣服做傻了吧。我才不是你,爸爸说了,会给我找个有钱人家,我可是要当富太太的。」
说完,她就啪地挂了电话。
我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吐出一口浊气。
算了,人各有命。
14
我每个月给家里寄三千块钱。
妈妈说春节期间赚得多,每年过年都不让我回家。
小芳姐的工作室筹备得差不多了,我们开始自己设计款式、找加工厂,自己开网店、做客服。
我们窝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卖出第一单的时候,两个人去江边喝了一打啤酒,大声喊着,我们就快要自由了!
第三年春节,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家里出事了,让我回去一趟。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在回乡的路上,想到再次面对他们,我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回到家才知道,爸爸输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还欠了三十万赌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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