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少有的大雪,白茫茫一片,我第一次为那个男人打了一壶酒,那个男人笑了,呲着大黄牙,摸摸我的头:「好小子,给,拿去买糖。」
他从兜里摸出五块钱给我,那五块钱沉得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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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第一次给我钱,也注定是最后一次。
我跟他绘声绘色描述着街边馄饨店杜琴的长相,看得出他明显心动了,喝了酒摇摇晃晃往外走。
而我拿着五块钱,心跳着这么快,那是种难以言说的激动。
我有五块钱了,我能拿它买糖、买零食,可以买摔炮跟朋友一起玩,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我买了一大包便宜的糖果,糖纸花花绿绿,我坐在公园长椅上,一颗又一颗塞进嘴里,满满劣质香精味。
我就这么等着烟花绽放,等着夜幕降临。
苏国强是左撇子,我提前将刀子摆在他最顺手的地方。
那个男人酒喝了不少,我往酒里下了感冒药,剂量不大,只能叫他四肢无力。
我了解我妈妈,她一定不会要求尸检。
一切都刚刚好。
随着天边烟火绽放,宛若星河,妈妈跌跌撞撞惨白着脸向我奔来:
「小义,小义,你爸……你爸没了。快跟我去。」
我任由她拉着,穿过烟火,穿过人群,他躺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我的方向,死不瞑目。
我一步步走向前去,将他眼睛闭上,接着跪下,为他磕了个头:「爸。」
一滴眼泪滑过,因为他给过我五块钱。
番外2:心劫
我病了,是心病。
晚上睡觉,一闭眼就能看到他,血淋淋的他阴恻恻地嘲笑我,说我是个懦夫,不敢亲自动手。
我该亲自动手,他打我,我该自己打回去。
他夺走我的一切,我也该自己夺回来。
可我太弱了,像我妈妈一样弱。
当年,我曾觉得杜琴跟我妈妈一样,这简直是个笑话。
苏国强出事后,她寒冬腊月大着肚子来我家门口跪着,就希望我妈妈出具谅解书。
妈妈恨毒了她,可她肚子太大了,不敢叫她在外面,怕她出事,将她迎进来,却不愿意理她,也不愿意看她。
她也不说话,只是将钱往桌上推,我偷看过,从大票到毛票都有,皱皱巴巴摆了一手绢。
到了饭点,从怀里拿出饼子小口小口吃。天黑了也不走,就在这里打地铺。
这里的冬天是这么冷,她大着肚子,就在那里咬牙挺着,没有一句话。
我给她拿了棉被,拿了热水,她不敢看我,我也不敢看她。
她以为她男人害我没了爸,实际是我害她没了男人。
我妈妈心软了,也心动了。
她是个无能的女人,那个男人死了,她养我缺钱,最后收下了钱,签了谅解书。
杜琴哭了,那是她来这里之后第一次哭:
「大姐,大姐,我对不住你。」
我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没想到她常来,或是帮家里干活,或是给我们钱。
我妈妈学着心硬,不搭理她两年,可她来得太勤了,她的态度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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