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瓷砖坏了,想等工人来修,我先找了个放在那里。”
“呵,你不怕吗?”
“怕什么?”
“他们以这个为借口,半夜找上门来——之类的。”他似乎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眼睛有一半却是认认真真地看着我。
“你傻啊,这个楼道里三个摄像头,难道一直在物业工作的人会不知道?”
“嗨——”马赛朝我一扬手,“当心点总是好的。”
“那我应该谢谢你。你还算看得起我。”
他正在往沙发上落座的腰停了半秒,等到抬起头:“好熟悉……”
我看着他不动。既然他自己会将下半句补充完整。
“你这种自暴自弃的说法。又听见了。”
我没有说话,却很清楚自己在奇怪的关卡上泛泪。马赛的话必然刺痛了我,好像不由分说被踏住的一枚凋落的叶子,它尚且绿色的部分还能感受到被粉碎的悲凉。但出乎意料的是,被泪腺牵连的仿佛不是我的其他器官,而是胆子,它仅仅是被注入咸味的水分,也能让自己变得无畏一些。我朝马赛软软地挥了挥手腕:
“得了。说得你好像有多了解。”
“至少没什么不了解。”
“你了解什么了。”我把话说得介于抬杠和疑问之间。
“你心情不好呗。”他耸耸肩,“你心情不好才会做这种事。才会想到找我。”
“……瞧你说的。太没道理了。”但我的反驳无力得可笑。
他直接地判断成没有搭话的必要,从地上捡起胡乱倒在那里的几张CD,正面看一眼,看看反面的目录。投入间将空白留得很自如,迫使我再度开口:“明天假期就结束了诶……”
“是啊。”他唔一声,“只不过我明天就得去厦门出差。”
“诶?刚开工就出差吗?”
“对。”
“……是哦。去几天呀?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好像有十天。”他将CD码齐后看了一眼壁钟,“上午九点半的。”
“诶?那不是八点前就要到机场?”
“是吧。”
“……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一声的话,我肯定不会提出还要你过来的。怎么没说呢?”
马赛遽然垂下眼睛,他笑得有些自嘲,那个笑容里有许多他不认同不赞赏和不愿承认的事,然后将那个笑容迎向了我:“对啊,我没说。”
房间里的光线在我脚下漏成一个洞,哗啦啦地凹出一个黑暗的陷阱,很快我的声音在其中落网似的响了起来:“我也去吧。”
“去哪里?”马赛心无旁骛地问我,像一幅白色的雪面,引得人只想破坏性地在上面留下两个脚印,
“我跟你去。我也去。”我又重复了一次,“我想跟你去。”
“……说真的吗?”
“嗯。”
“你不是开玩笑?”
近距离观察马赛的表情,与此同时我却轻松了起来,一旦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无法挽回就无法挽回,让它吞没一些蚂蚁们苟且的生路吧:“当然不是。”
“没问题?你不得提前请假吗?”马赛仍然在小心地选择着说辞的路线,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倒置了虚和实的区别。
“管他呢。我就是想跟你去外面待一阵。”唯一能够和那些问题抗衡的,那些怎么能帮一帮我的朋友,要怎么做呢要怎么才能开导她呢,要怎样才能也让她重新幸福起来,像我一样的她也幸福起来,像她一样的我也幸福起来。是啊我也谈不上多么顺遂,多么高枕无忧,能够过得像画卷里一般父母健康无忧,节假日子孙满堂其乐融融,我的父母所渴望的我总是无法为他们实现,我的人生能打几分呢,算得上及格吗该怎么努力呢,所有这些问题带来的烦躁和不安——只有一件事能够与它们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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