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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节 跳河（第1页）

（）

我很担心沈米珠会不管不顾地又去找沈明成，又怕她从此会萎靡不振。但令我感到忐忑的是，之后的日子里，沈米珠恢复如常，她再没和我提起过那天的事情，就像从来没有去找过沈明成一样。

小城的天气慢慢开始暖和起来了，转眼之间，我进城已经将近两个月了，学校的期中考之后。我和沈米珠分别考得了年级第一的好成绩，成绩公布那天，先是班级里轰动了一番。接着全校前十名的同学上了光荣榜，一时间，同学们都用那种羡慕加嫉妒的眼神反复打量我们。

坊间更有传闻，说沈米蓝姐妹其实是某银行高管的女儿，家里特别有钱，光是家教就请了两个，所以成绩才那么好。

我听着沈米芸绘声绘色描述那些传闻，笑得歪在床上乐不可支。沈米珠也笑，不过，她很快就又坐回书桌前继续写作业看书去了。

「米珠，你要不要那么认真啊？」沈米芸暴躁起来，「我们谈天的时候你也要写作业，我爸要是看见了，我又没好果子吃。」

我坐直身体，我啐了沈米芸一口：「喂，我说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自己不学无术就算了，还要怪别人太努力。你和学校那些嚼舌头根子说我们家有两个家教的人有什么区别呀。」

「可我就是学不懂啊。」沈米芸更暴躁了，她干脆用力捶了一下桌子上那摞书，「这些密密麻麻的字，我烦都烦死了。我就搞不明白，你们是怎么看进去的？你们哪有什么读书的秘诀，我看分明就死背书死做题做出来的。」

「你说对了。」沈米珠细声细气的，「大量做题，预习和复习都是有用的。只要你把基础知识吃透了，考卷也就不难了，所有的题目万变不离其中。」

「你骗鬼吧。」沈米芸更气了，「你们不是也逼着我写了，我也写了不少啊。可是到了考试，题目一变，我还是不会啊。那个破作文，我就是想不出来，你们到底怎么想多那么多字的？」

我跳下床，汲着拖鞋也走到了书桌旁坐了下来：「芸，你也别太苦恼了，你读书读不进去。以后就去帮爸卖饲料，我看你做生意倒是有板有眼，分毫算得清清楚楚。」

沈米芸皱着眉想了想：「蓝，你说爸能同意吗？」

我拿过沈米芸的书放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脑袋，说道：「我觉得爸不会同意，所以，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沈米芸跨下脸：「我要是不会读书，以后是不是就只能回沈家村种地？」

我没好气的：「你也可以学沈晓红，早早的拜个师父做学徒。将来长大了，找个学徒老公结婚，一辈子做裁缝也挺好。」

沈米芸不满地嘀咕：「是是是，你厉害，我知道你厉害。将来你和米珠去做高贵的城里人，我做我的乡下野丫头。」

沈米珠安慰她道：「芸，你别这么说，只要你认真，你的成绩肯定也能上来的……」

沈米芸不敢强硬顶撞我，听到沈米珠这么说，她顿时恼羞成怒：「沈米珠，你闭嘴吧，你这个尖子生就别说风凉话了，你管我成绩好不好？我不要你管！」

沈米珠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她丢下圆珠笔站起了身。

沈米芸悻悻地骂道：「神里神经的。」

「沈米芸，你是不是讨打，你……」我想骂她一顿时，沈米珠一言不发就往外跑去。

「米珠。」我起身赶紧往外追，我追到楼下时，沈米珠已经穿过巷子跑到了马路对面。

「米珠。」我急得大喊，马路对面的沈米珠跑得更快，暮色里，她瘦小的背影萧瑟而决绝。最多喝口水的功夫，她就消失在拐角处。

我加快速度，可等我跑过拐角时，沈米珠早已经失去了踪影。我的心慌得厉害，这大半个月来，我一直在暗中观察沈米珠，总觉得沈明成那事儿在米珠心里没那么容易过去。从她爸爸过世，到她妈抛弃她，沈明成那天对她的嘶吼。沈米芸今天那句我不要你管，已然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好，她要做傻事儿，我大骇。

我掉头朝右侧面的巷子追去，那条巷子的尽头就是护城河。我在心里不断祈祷，要是有路人看到沈米珠的不对劲，能够将她拦下。又或者，河边有许多的人散步，纳凉。可这个时节连立夏都没过，小城的早晚还凉得很，加上河边风大，天色暗下来时，路上连行人都看不到几个。

巷子不过几十米长，但这却是我跑过最漫长的一段路，我恨自己腿短，恨自己平时上体育时总是敷衍了事。

我跑得嗓子直冒烟，终于，我冲出了巷子。浓浓的暮色里，茫茫的护城河边，除了浅滩上长得比人还高的芦苇丛，什么也看不见。

我顺着马路继续朝前跑，大约跑了十来米的样子，我找到了下河堤的台阶，台阶的倒数第二梯，掉了一只鞋子在那里，那正是沈米珠脚上的拖鞋。

我腿一软跪到地上，捡起那只鞋后，我连滚带爬地朝河床下面跑去。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我抓紧了那只鞋，心揪成一团。

「米珠，你千万不能有事儿，老天，我求你了。」我陷在巨大的恐慌里，这一世的命运全乱了，现在我连沈米珠能不能活着都不敢确定了。

我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阿弥陀佛。浓浓的暮色里，我隐约听到有哭声传来。

「沈米珠。」我顺着哭声的方向追，哭声是从一片芦苇丛后面传来的，那是沈米珠的声音。

「沈米珠。」我拔开芦苇钻出去，只见浑身湿透了的沈米珠躺在地上哀哀地哭泣，在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同样浑身湿漉漉的少年。

湿漉漉的少年却是周子森，我也顾不上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抓着拖鞋扑到了沈米珠身边。

「米珠。」我跪到河床的碎沙石上，伸出颤抖的手将沈米珠的头抱了起来，「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你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死不了。」一旁的周子森语气冰冷，「好好的拉个屎也会碰上这种晦气的事情，要死就该找个好地方，连累我湿了一身衣服。」

沈米珠被我扶着坐了起来，听到周子森冰冷的话语，她哭着喊道：「你就让我死了，我也没让你把我救上来。你救我干什么？像我这样的人就该死了，我活着只会连累我大伯，只会被我妈嫌弃。」

我这才回过神，是周子森把沈米珠从河里救上来。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从我和他成为同班同学后，他就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因为他莫名其妙的敌意，我也就憋着一口气，心里较着劲非要把他挤下年段第一的位置。这次期中考试，我如愿登上年段第一的宝座，老师公布成成绩那天，听后排的同学说，周子森气得当场折断了两支圆珠笔。

此时，周子森站在这里，他成了沈米珠的救命恩人。我抹了一把脸，然后踩着沙石蹒跚着走到周子森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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