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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节 陪我去见她（第4页）

或许此时的杨洁如也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安慰什么，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默默的陪伴。

过来一会儿，杨洁如放下勺子，对李云川说：「李医生，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

「陪我去见她。」

如果没有今晚的事，或许她还下不了决心。可现在她想，如果真的不去见那个人，不去亲眼看一看，了解那个将她生出来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人，那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家庭，了解烙在她身体里的究竟是怎么样的基因，她将来一定会后悔。

她想去看一看。

但是这件事，她不能跟杨家任何人说，也不敢跟叶知蔚说。按照叶知蔚的性格，一定会拎着她的耳朵骂她脑子进了水，为什么要去见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过去许多年里，每每杨洁如跟她说起自己对亲生父母的心思，都会挨她一顿训。

比起她，叶知蔚的性格实在叫做敢爱敢恨。

既然李云川已经意外撞见了这件事，杨洁如便想请他陪自己去。她实在没有勇气一个人去面对那个未知的家庭。

李云川当然没有拒绝，他想，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会拒绝这么一个可怜的女人如此简单的请求。在去之前，他原想问问杨洁如，她是否真的考虑好要去见亲生家庭的亲人，但这话始终没有问出口。他实在不忍心看她继续像这段日子一样自我折磨下去了，她原本就很瘦，吃得不多，现在更是瘦的连两颊都凹了下去。

两人都主意已定，杨洁如通知了徐芬，三天之后，李云川陪她去了一趟医院。两人按着纸条上的病房号，找到了住院部肾脏内科。住院部很挤，连电梯口、走廊过道都住满了病人，空气里弥漫着医院的消毒药水味。

杨洁如和李云川穿过走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病人和家属迷茫、无助、灰暗的目光。这里是海城第二人民医院。海城的医疗并不发达，尤其是相较周边几个一线、准一线城市而言。李云川虽然是整容医生，但毕竟也是个医生，清楚地知道在海城，家庭条件稍好一点的病人大多都会选择去隔壁市的医院看病，再有钱一点都，去上海、广州。

会住在这里的，大多经济条件一般。再加上肾脏内科不是小病，人进了医院，花出去的钱就不是钱，只是数字。

杨洁如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她一直走在他的前面，他没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脸色已经惨白。她没说话，但李云川知道，是这里了。

他安慰地拍了拍杨洁如的肩膀：「需要先到外面去做一下心理准备吗，我看见电梯间的另一边有一个开放阳台，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心会平静一些。」

杨洁茹摇摇头。她的心脏跳得飞快，紧张极了，紧张到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紧紧抓住了李云川的手。

「进去吧。」她说。

徐芬接到杨洁如的通知，这天特意安排，全家人都聚在病房里。杨洁如一出现，所有人都站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当年被徐家丢掉的孩子，看着她浑身上下的打扮和透露出来的气质，与这个病房里的人全都截然不同、格格不入，各人心里各有滋味。徐芬站在离病床最近的地方，看到杨洁如进来，往边上退了一步，杨洁如便看见了那个面色蜡黄，半靠半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那是她的妈妈，十月怀胎生下她的亲妈妈。

过去三十年的想象如同千万沙尘，此时尘埃落定，汇聚成眼前这个人的模样。她的样子与杨洁如想象的差距甚大，或许是因为生病，让她眼里毫无光芒，神色木讷，原本应该才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的皱纹、鬓角的白发却比王雪萍还要多些。看到杨洁如来，她挣扎着坐起来一些，一双浊黄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杨洁如，看得杨洁如头皮发麻。

杨洁如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她远不如自己想的那么坚强。现在的情况她似乎无法应对。她该开口问好吗？或者说些其他的什么？她突然后悔了，后悔自己来这里的决定，她想逃，可是脚步却迈不开。幸运的是她叫了李云川陪同，李云川轻轻

（）

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上前一步，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洁如的朋友。这里是一点新鲜的水果，是我都一点心意。」

这句话打破了僵局。徐芬接过水果，招呼两人坐下，给两人一一介绍了她的父母，丈夫和孩子，还有弟弟和弟媳。杨洁如看着那个叫做徐强的男人，她的弟弟，应该才二十多岁，身材已经有些发福，尤其肚子，简直比五六个月的孕妇的肚子还大。他的手里拿着手机，停留在游戏的画面。

他的身边是他年轻的妻子，看打扮似乎才二十出头。

她的生父，一个皮肤黝黑目光呆滞、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病房里不许抽烟，他被烟熏得发黄的手指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跟杨洁如打过招呼之后，说自己要出去抽根烟便走了。对这个被丢弃的女儿的出现，他表现得甚至不如一个久别的朋友。

她环顾四周这群人，这群真正与她有血缘关系，从生物学角度称为亲人的人。

未知变成了已知，她的心里是什么滋味，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杨洁如没有在医院待太久。她特意选了工作日，稍坐片刻便借口要上班，几乎是落荒而逃。回诊所的路上，李云川告诉她自己向医院的护士打听过，她的亲生母亲是肾衰竭，透析了两三年，今年情况开始恶化，医院建议他们换肾。但换肾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光手术费高昂，要等到合适的肾源也需要缘分。

「如果不换肾，她会死吗？」杨洁如问。

李云川点点头。杨洁如沉默着没有再问，只是望着窗外的街景发呆。李云川轻轻叹气。他没告诉杨洁如的是，现在要等到一个肾是十分困难的事，更何况有肾源也得看患者的身体能否匹配，大多数成功换肾的患者都是和亲属配对。一般来说，有血缘关系的亲属的肾配对成功率更高，换肾之后排斥率也更低。备案号:YXX1wDNmPwt4nm4BKu5b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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