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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节 杨洁如的肾（第2页）

这两年叶知蔚充当着中间人的角色，帮老杜处理了不少家庭矛盾。

老杜又将一块牛肉丢进叶知蔚道碟子里：「怎么，我老杜是这么现实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我就不能请你吃顿饭了？你看你这瘦的，身上的骨头都能戳死人，真不知道梁日杰那个吃惯了牛腩肉的怎么会突然换口味啃起排骨了。」

叶知蔚明白了：「你都听说了？」

「这么大的阵仗，我能不听说吗，我又不是聋子。好歹我还是博达一把手，这种事都收不到风，真当我这几十年职场是白混的，现在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

？」

「哪敢。」叶知蔚笑，给老杜斟了一杯清酒。

老杜问：「怎么想的，说说。」

叶知蔚实话实话：「还没想好。您觉得呢？」

老杜抿了一口酒，却沉默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感情的事，婚姻的事，是谁都说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老杜很清楚，梁日杰并不是叶知蔚真正会喜欢的那种人。从一个老板的角度，老杜当然更欣赏叶知蔚，她聪明、果断、能干，梁日杰的职场表现则不过尔尔，但以一个旁观者从世俗婚姻的角度，两人把各自的条件拿出来一对比，叶知蔚还真未必配得上梁日杰。

老杜对叶知蔚，虽说不上当作半个女儿看待，但也是将她当作晚辈一样关心的，尤其是这些年她从中调和，让他的家庭关系缓和了许多，这又有一层恩惠在其中。他从心底里希望叶知蔚能找到一个真正配得上她的男人，但又怕她错过了这一次，就算想找比梁日杰差一些的都困难。

「我觉得怎样，其实也不要紧。要紧的事你自己的想法。」老杜说，「当然，我不掩饰我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梁日杰跟你不是一路人，将来未必真能过到一起去。」

「嫂子也说跟你不是一路人。」叶知蔚笑，「你们还不是一起过来半辈子？」

老杜也跟着笑了，挥挥手：「别提她。你要提她，那也该知道我们俩这几年是怎么吵怎么闹的，好几次离婚证都捏了半本在手里了。也就是这几年，年纪大了，孩子也大了，也都闹不动了，反正我们现在是各过各的，互不干扰，除了多了张结婚证和多个儿子，跟合租者没什么两样。」

叶知蔚感慨：「是啊。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思考，到底怎样的婚姻才算是美满的婚姻。我有一个朋友，跟她丈夫结婚三年，从没吵过架，反正亲戚朋友都觉得他们两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夫妻恩爱，可就前段时间，闷声不响地就离婚了，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像我妈和我爸，我一直觉得他们两个的结合就是个错误，我讨厌我爸和我奶奶讨厌了那么多年，可我妈却能无怨无悔地跟着他过来这么多年，现在我爸走了，我想接她到城里来住，她还非得守着那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太。上次我妈摔断了腿，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回去的时候我总觉得的她和老太太之间……有一种我说不出的感情。」

「日久生情。」老杜说，「这个情，是亲情。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处得久了，就会生出一种牵扯不断的亲情来，很多夫妻一开始是盲婚哑嫁，但渐渐地也会产生感情，但我认为这不是爱情，而是亲情。就像我和你，做了这么多年的上下级，不也升华了一点父女亲情在里面吗？」

「所以，你是觉得我应该接受求婚？」叶知蔚问。

「我还是那句话，要紧的是你自己的想法。」老杜说，「不过我知道你的个性，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如果你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了结婚，那别说是眼下这个销售总监的职位，接下来最起码五年，你都和集团公司没有任何缘分了。」

这话击中了叶知蔚的心思。

她承认，自己的犹豫很大程度源于此。现在集团人事任命的决定尚未明朗，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出一个不利于自己的决定。说白了，她对梁日杰根本没有什么非君不可的爱情，远不到足以让她牺牲职场前途的地步。

这个自私的想法，让叶知蔚心情烦乱焦躁，尤其是在面对梁日杰的步步紧逼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愧对了梁日杰的一片心意，于是更加焦躁。

要不是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做出决定会容易得多。

立信集团旗下这么多子公司，多少优秀的人才人排着队进集团公司，这几年高层奉行「新血政策」，更多地从外面挖人而不是提拔集团内部的员工，子公司符合资格提拔的论资排辈，远远轮不到她叶知蔚。就连老杜这种元老级别的员工，最后都只能在子公司等着养老退休。用米歇尔的话说，你这是上辈子从普陀山磕头磕到拉萨才修来的运气。

老杜酒足饭饱，结了帐先走了。一桌子的菜才吃了一半，老杜勒令叶知蔚留下来扫尾光盘，叶知蔚知道老杜是想让她多吃点，反正除了公司无处可去，又心烦意乱，便留下来一个人静一静。

炭火上的牛肉被烤得滋滋作响，小小的包厢里肉香四溢。

这些天，叶知蔚仔细回忆了自己和梁日杰相处的点滴，这段感情一开始就带着理性的判断，注定不纯粹，但不得不承认，在这段感情里，梁日杰对她的好超过了她原本的预期，甚至她都没想过，梁日杰会向自己求婚，还是这么快。这多少让叶知蔚有些不安和怀疑，虽然这怀疑有时候让她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

是选事业，还是选婚姻？

其实现在集团调人的事还没有影子，竞争对手那么多，即便她放弃了结婚，销售部总监的位置也未必就是她的。就算真的调任成功，正如她之前所考虑得那样，这个职位需要天南地北地跑，甚至跨国出差也是常事，家里的两个老的又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叶知蔚心情烦躁，喝起酒就没有度，清酒一杯接一杯地下去，头有些晕晕乎乎起来，她起身摇摇晃晃去找卫生间。二楼的空间不大，叶知蔚没看见卫生间的标识，便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才走到一半的时候，听见从包厢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我怎么再加把劲？求婚都求了两次了，哥，我总不能拉下脸再求一次吧？」是梁日杰的声音。叶知蔚停下脚步。

「八字一撇都写完了，你总不是想半途而废吧？」这声音叶知蔚听着耳熟，一时却无法判断。

梁日杰叹了口气，包厢内两人沉默了一会，只听见烤肉发出的滋滋声。然后是一声清脆的碰杯，紧接着梁日杰又叹了口气：「这个老女人，没想到这么难搞。」

叶知蔚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现在有人看得到她的脸色，那绝对比窗外的月色更黑。老女人，这明显是在说她。叶知蔚眯起眼睛，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判断。

「当初你不是信心满满，说一个月就能搞定？现在这都几个月了？」对方嗤笑，「亏你还自诩风流才俊，一个奔四的老女人都搞不定，说出去我都替你丢脸。」

「哎，你这话可没良心啊，要不是为了帮你，我至于放着那些年轻漂亮的妹妹不追去追这么一块老腊肉吗？我图什么？图她年纪大，嚼起来废牙？」顿了顿，他又说，「不过这也算好事，现在反正是她不接受我的求婚，我正好借坡下驴甩了她，免得以后多生事端给自己惹麻烦，毕竟以后还得在一个公司上班。」

「那可不行，集团调任的事情一天没定，这就一天不能放松。我们不能前功尽弃。」

叶知蔚突然想起来，这个略带ABC腔调的普通话，是立信集团海外部的马克。心底的迷雾一下子被吹散，那个模糊的判断一下子清晰明朗起来。她心里不由冷笑了一下，靠近包厢门继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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