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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叫醒电话把我叫醒,我睁开眼,看到窗帘透进来灰白的光,看到床头柜上杯子的反光。我坐起来,看见11还躺在床上戴着耳机。我下床抓紧时间洗漱完,把他叫起来。他说,还来得及吧。我说来不及了,要快。他说还来得及吧,不是还来得及吗。我说不希望让大家等我们。他说,那是的,我也不希望,不过现在不是还早吗,是不是?来得及,不用太着急,集体活动嘛,遵守纪律是需要的,不过现在来得及,不用着急,来得及,今天我们要去哪里?是要去希望小学是吗?
我们在饭厅里碰到10,她在等我们,她说就在等我俩了。她在剥一个鸡蛋。11问我要吃什么,他给我拿。我说这是自助餐,我自己能够自助的。我吃了一个鸡蛋,他们的腐乳真辣,我喜欢吃。
14在大厅里等我们,周围三三两两站着我们的人,沙发上还坐着两个。我们坐上一辆面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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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把我们拉到一个小广场上,好多穿着校服的学生坐在那里,都坐在地上,还有站着的,一排排的,我们下车之后,好多人转头看我们。10带着我们走到前面去,站在那儿,台上铺着红地毯,好大一块背景板,写着隆重欢迎某某杂志、某某学校捐赠暨采风,有个团委书记讲了话,还有个记者讲了话,觉得有点奇怪,怎么还有记者。
舞台的背后是一座山,高高低低地耸立着一排排的房子。我举着相机拍房子,拍山,还有山上的云朵和蓝天。
会场的周围站着一些人看,角落里站着一群穿军装背着乐器的人。我看到有个女的坐在花坛边上喂一个小孩吃东西,我就拍她,又拍树,拍云。我隐隐意识到,自己其实更喜欢拍没有人的风景,但是我也要拍拍人,我就拍同事。拍着拍着,发现电池条变灰了,这怎么可以,这一天刚刚开始,我就把相机拍没电了,我担心10会觉得我怎么回事。
10也上台讲话,讲完之后叫我们上台。因为她之前没有说,大家都有点意外,有点不愿意,但只好都上去了,排成一排让台下的人拍照。
好多学生穿着印着我们杂志LOGO的马甲,纷纷举起挂在胸口的相机拍我们。10叫我们蹦起来,这样显得年轻、活力四射。那些没有相机的学生,就坐在地上看。我们可以理解为,他们的眼睛就是相机,把我们的身影拍进了心里。
拍完照片,那个书记宣布捐赠开始。那些穿着军装背着乐器(也有挂在胸前的)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排好了队,整齐地奏起雄壮的歌曲,让人听得心潮澎湃。因为声音很响,这下好了,更多的人围过来看。我站在台上,局促不安。
活动结束之后,面包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到通往山上的斜路上了。我们慢慢地走回车上,那些穿着马甲的学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有一些人正在广场上散开。刚才那么热闹的场景,一下子就散了。
车里很热,闷得透不过气来,我们好像坐在汽车里蒸桑拿,就纷纷把车窗打开,从没有玻璃的窗口望出去,外面的景象更加清晰了。穿军装的人稀稀拉拉地走过来,感觉他们挂着的乐器在他们身前垂挂着、晃荡着,显得很重。有些人的扣子还紧扣着,整个人看上去很齐整,也有一些把纽扣解开了,露出里面的白衬衣,衣角呼扇着走过来,也别有一番风情。从走路的方向看,他们是要走到山坡上去。
1、2、3、5、6议论哪个长得帅。当然了,我不屑地撇嘴,因为他们对我没有性的吸引力。其中一个一边走一边抽烟,看上去还是比较帅的,甚至像日本电影里穿着校服的落拓不羁的少年。还有一个抱着一个小女孩,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小女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趴在他怀里,本来我们看到她的后脑勺和他的脸,后来他越走越近转了个弯,我们转而看到他的后脑勺和小女孩的脸。小女孩的脸胖嘟嘟的,即使不漂亮,也蛮可爱。
10、7、8还没上来。我们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尤其是我。军乐队在山坡上越走越高,快要看不见了。我坐在6旁边,她屁股比较大,刚才侧身坐到里座时,胯那儿撞了我一下。现在她呆呆地坐着,听着手机。我问她在听什么,给我听一下啊。她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发现我一直看着她,就取下耳塞看着我问:“嗯?”我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下。她说:“嗯。”把手机递给我。我客气地说分一只耳机听听就好了。在她给我一只耳机时,我突然觉得是不是不太好啊,有时我会嫌别人戴过的耳机脏,因为它塞过别人的耳洞啊,感觉上面油乎乎的。我想6也嫌吧,只是不好意思拒绝。
不过我还是拿过来塞进了耳朵里,听了一下,都是没听过的冷门的流行歌。我心里默默想,她听的歌真的很多啊。6唱歌也不错,听说她家里还有专业的录音设备,会把自己唱的歌录下来传到网上,获得了很多网友的赞美。
因为耳机线不是太长,而且动一动脑袋总害怕把她的那只耳塞扯下来,没过多久,我就把耳塞还给了她。4和3在聊天。4在说她的爸爸,3在说她的姥姥。我觉得姥姥这个词有点土,几乎每次听到我都有这个感受。6戴着耳机呆呆地看着前面的椅背。
10、7、8和14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10、7、8上车坐下。14和我们话别,说不陪着我们走啦,司机师傅带着我们,他很熟的。我们笑着和14挥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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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动了。7说:“这次由15师傅带着我们走,15师傅辛苦了,”7指着司机转头朝我们说,“这是15师傅。”我们齐声说:“15师傅好,15师傅辛苦了。”15师傅先笑了,又转头朝我们笑笑,招招手。其实这有点危险。15师傅三十五六岁,长得白白胖胖的,慈眉善目。
汽车在城市里穿行,弯弯曲曲地绕了很多弯,有些街道像山路一样起伏。我看着窗外经过的高架桥,还有那些陈旧的楼房,好多楼房的阳台和窗台上都摆着鲜花。我有一种时光穿梭的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县城,好像早就来过这里、早就看过了这样的景色。
5坐在旁边隔着过道。当大家都这么默默坐着时,我觉得有点尴尬(我们故意把“尴尬”读成“监介”,觉得比较好玩)。当汽车出城走上高速公路时,10说话了。她说现在太阳毒,等下车后大家都要涂防晒油。我有点懒得涂,何况我也没有。她还说外面饭店的油都不好,大家少吃点油。我觉得没事吧,管不了这么多。
马路越来越开阔,两边长满了树,这些树很高大、枝叶茂密,不知道是什么树。15说我们大概要坐三个小时的车,在希望小学那里吃中饭,然后去一条溪那里玩。7高兴地说:“他年轻的时候去过那条溪,很好玩的,风景很好,拍了很多照片。”10说:“大家跟着7老师多拍些好看的照片,我看是不是回来之后我采取一些奖励措施,比比谁拍得好。”她还说,到了学校之后,要跟孩子们多交流,她会观察大家的表现。我又想起了我的相机快没电了。
马路进入了山里,越来越窄、越来越多弯,两边的风景也越来越好,大家都举着相机拍照,3还尖叫着说看见了松鼠,4笑她看见的是老鼠吧。3就翻白眼。我也跟着大家拍了几张,想到无论如何要留着点电去希望小学拍几张,就把相机放下了。
两边都是山,虽然看不到,但感觉这些山后面还是山,我们来到了群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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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慢慢地靠着马路边停下来,两个轮子在水泥路上,两个轮子压在路边的泥地上。我们一下车就踩了一鞋底烂泥,互相提醒不要滑倒。感觉好像没有下过雨,不知道为什么地面这么湿,可能空气太潮湿了吧,但这实在有些夸张。
我看看前面的情况,才发现广场上那些学生也来了,听他们说话,好像是广东人,好几个老师带的,都是些三四十岁的男老师。马路旁边站着一些村民模样的人,远远地看着这边。学校和马路之间隔着一条很窄很深的小溪,架着预制板当桥。过了桥,下了斜坡,就是学校的大门,一条水泥路,路两边隔几米站着一个孩子热烈鼓掌,喊欢迎欢迎。两三个中年男人迎到桥头和10、7握手。8跟在边上笑。我突然觉得其实8有点笨,以前一直觉得他挺会张罗的,因此还有点佩服他。
那几个中年人在前面带路,我们跟在10和7后面像走红毯一样。孩子们看着我们走过去,大声喊欢迎欢迎。他们的衣服又脏又旧,我有点窘,好像大家都有点窘,我想赶紧走完这段路。
操场上摆着好几排凳子,还有一排桌子面对着凳子摆着,凳子上腿并腿坐着好多小孩,大多数人都转过头来看我们。我想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好奇。教学楼看来就迎面这幢三层楼。我们在凳子上坐下,没看到什么老师,仰头看去,教学楼显得很高大。
过了会儿,来了一排人在桌子后面坐下。刚才在校门口跟10和7握手的那些中年人里的一个,站起来发言,他说他是校长,对我们的来临表示欢迎和感谢。他长得黑黑瘦瘦的像一个经常下地的农民,可能他真的经常下地。他站着发言,让我觉得有点奇怪。
过了会儿,一个穿白衬衣梳背头的说是乡里来的人也是站起来发言,看来他们这里就是站着发言。接着一个矮胖子发言,说自己是教育局的工作人员,听上去普通话是要标准一点,不过说的全是废话。我注意到背后的孩子开始骚动起来,即使校长严厉的目光扫来扫去,也没什么用。接着广东来的校长发言,他坐着,最后10发言,10也站了起来,显得比广东来的校长更入乡随俗一些。10发言的时候,8在台下一直拍照,各个角度地拍。他穿着一件有很多个口袋的灰色的马甲,相机的镜头挺在胸前,又黑又粗又长,样子十分专业。10说完话之后,举行赠送仪式,送文具和书。两个学生作为代表上去送,几个当地的孩子上来接。那两个学生一下子显得皮肤好白,穿的马甲也变得又好看又干净,当地的孩子又黑又脏,穿的就是破衣烂衫。这时8更是跑来跑去各种拍,还把相机杵到当地的孩子脸上拍。1不轻不重地说:“8怎么这样啊,这么不尊重人。”5说:“是呀!”1又说:“这样的仪式特别不好,送就送呗,干嘛要这样,这些孩子上去,那些城里的孩子肯定可骄傲了。”我有些意外1会这么说,连忙表示认同说“是啊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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