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八月,盛夏。我不知道自己可否用这个成语来作为故事的结束。但我想,它确实结束了。
曾有段时间,我在网上看到这样一段话,是一个女孩朴实的人生总结:十六岁时爱上一个男孩,相爱三年最终分手。一直忘不掉,一直孤单地生活着。后来嫁给另一个无微不至的好男人,亲人朋友都觉得我的人生圆满了。但只有我知道,从此,我的生命停止了摆动。
短短一百字不到,却引来无数痴男怨女和文艺青年们的转载和哀叹。
当时我还不屑地对这段矫情的文字嘲弄了好久,在输掉一场游戏,早上起不来床,吃饭时吃到一粒沙子,工资迟迟不发,要交房租等各种时候,我都会用阴阳怪气的口吻调侃道:操,老子的生命简直停止了摆动。
如今我大概是遭到了报应吧,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杀伤力。我终于明白,何为孤单地生活着,何为生命停止摆动。只是这句话,我再也讲不出口。它像一颗毒瘤,依附在我左胸处,偷走血液里的温度,让心脏变得冰冷。
还是有值得高兴的事。
梦航二代——这个名字怎么听都二到极致的团队,却像一株坚强的野草在夹缝中生长起来,还是以谁都想象不到的速度。秦大义跟老王最终还是带着三十几号人从白鸟公司跳槽过来,据说这次的“叛变”打了汤嘉文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像他那么阴险冷血又不择手段的人,应该有办法帮白鸟公司的老总重振雄风,但我总觉得,比起动漫公司,他们更合适开一间整天集合在一起高喊“我能行”“我可以”的传销公司。
至于刘凯希,跟陶子分手的一个月后,他就和一个富家千金闪婚了。当时我都还没来得及出院,就收到了他镀24K金的高富帅喜帖。从此以后,他成了某家分公司的董事长,曾经沦落街头的苦逼青年又当回了阔少爷。不过他不再热衷于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什么红颜啊,全他妈是祸水。
大概跟陶子那段挫败的感情,让他变得成熟了。他长心眼了,不再游手好闲,拿着老爹和岳父的钱做起了正经事。比如投资我们梦航二代动漫传媒有限公司的第一部电影。我们筹划的第一部动画电影,是青春现实题材,大家都觉得,最近这几年缅怀青春的题材会越来越火,而我们又是扎扎实实在青春中挣扎彷徨过的一代人,没理由不以这个来作为公司的处女作。借用年叔霸气的话:做成功了,它就是咱们步入康庄大道的通行证;做失败了,那它也是咱们青春岁月的墓志铭。大家纷纷表示,年叔那十年文编果然没白做,这句话回头得加在宣传文案里。
当天全体员工开会商量,电影要叫什么名字。激烈地讨论了一整个下午意见还是不统一。最后老王提出来:“要不就叫《当我们的青春无处安放》吧,有种虽然迷茫但还是努力活着的力量,忧伤中不乏积极向上,正能量中不缺人文关怀,名字听上去呢是有点矫情,但是,要没这些幼稚可笑又没心没肺的矫情,怎么能叫青春啊……”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瞬间对老王肃然起敬,北大毕业的才子果然一般啊。
名字顺利通过,大家积极投入工作。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九月份。
某个凌晨两点,毫无征兆地,我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号码像是国际长途。我心想不会是什么骗钱的电话吧,迟疑了下还是接了。那边沉默了十多秒,就在我要挂断时,一个声音平静地从听筒里传来:“我下星期结婚。”
我这才反应过来,是简凝。
“……恭喜。”我不知还能说点什么,又陷入沉默。没多久,那边又说:“昨天我妹妹来找我了,她很久没来找过我了。”声音波澜不惊。
“哦,这样,她说什么了没?”尽管在听到她声音后,我就咬牙强迫自己表现得冷漠无情,为了她慢慢好转的病情,绝对不可以说任何让她动摇的话。可这一刻我的心还是提了起来,我不敢告诉她,自她走后,我确实很不习惯。
而且,其实还有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简凝把那个保存了五年的手机还给我后,我找出通用的充电器,才发现手机并没坏。里面的短信存得满满当当,一条也没有删掉,全是我跟陆笙南的回忆。而收到她的最后一条短信,时间是那天凌晨三点多,内容是:白痴,你手机忘我家啦。
我几乎可以想象,她十八岁生日的那晚,发完这条短信后,肯定马上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她应该会狠狠拍下自己的脑袋笑自己笨吧,然后匆忙地翻身下床,穿上拖鞋,睡衣也来不及换,就抓着我的手机跑下楼去追我。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决定,从此改变了她的一生。每次想到这我就心如淬火。生活多么残忍,活着的我们,又是多么脆弱。
“她说,她原谅你了,忘了她吧。”沉默很久后,简凝说。
“好。”
……
三分钟的越洋电话,没有礼貌的再见,没有温情的晚安,就此僵冷结束。那晚我把头埋进了枕头里,极力扼杀着自己想哭的冲动。只是在后来,我又多了一个习惯,我不再听孙燕姿的歌,尤其是那些老歌,一秒钟都不能听。无论什么聚会,去唱KTV时谁要点了她的歌我就得立马起身上厕所,或者出门去假装接电话。
偶尔,我也会梦到简凝,都是些稍纵即逝的片段。有时就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些只存在于梦中哪些又曾真实发生过。但有一幕我记得特别清楚,我们坐在寂静的公用座椅上,彼此无言。那是在黄昏的候车大厅,乘客寥寥无几,不时有汽车的鸣笛和行李箱滚轮擦过大理石地板的声音。我们要去某个地方,车还没来。她低头安静地看着一本日本作家的小说,小开本,纯白色封面,边角上有淡雅的花纹。她看得出神,很久后,才缓缓抬起头,朝我淡淡一笑,“走吧。”
我点点头,起身去提行李袋,梦总在这一刻醒来。
九月末,初秋,我回了趟南水镇。
自离婚后,我、爸,还有妈,三人终于碰面。不过是在陈曦老师的葬礼上。对我而言,她的死是有些突然的。但对我爸来说,却早有心理准备。她一直有遗传性败血病,从发作到死去,不过短短六七年;而这些年里,我父亲不惜妻离子散,也还是完完整整地尽了一个老师、情人和丈夫的责任。自上次一别不过短短三个月,爸又苍老了些许。葬礼上,他站在气氛并不压抑甚至有些热闹的人群中,一言不发,孤独得像一棵古松树。那时我好想走过去问一问他:他是不是真的很爱陈曦老师,胜过爱我妈跟我。
当然我没有。或许长大的标志之一就是,对于很多事情,曾经耿耿于怀的答案,都已经不再重要。
葬礼结束后的当晚,我们三人一起吃了顿饭。讽刺的是我们居然选择了麦当劳,就近找的地点。很早以前我们还是一家人时,也经常因为匆忙而跑去麦当劳随便吃点什么,那时候麦当劳还是很新奇的进餐场所,很多小孩都羡慕我。
大家心不在焉地对坐着,忍受着小朋友跑来跑去的吵闹环境,都没说话。后来我爸象征性地吃了根薯条,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瞟了一眼我妈。在他沧桑面庞的衬托下,妈显得那么年轻,我早发现了,她今天化了很精致的妆,似乎为的就是让自己在情敌的葬礼上看上去更有尊严一点,毕竟,这是她唯一一次胜利的时候,尽管胜利的到来不是她努力的结果。
“过得还好吗?”爸唐突地问。
“还行。”妈回答,她想努力自然点,反而更不自然了。
“你呢?”爸又问我。
“也还行。”我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他无意义地重复着,不安地低下头,右手紧拽着裤子,直到十指发白。很奇怪,就是那一秒我突然就决定原谅眼前的男人了,我决定不再计较他曾经做过的一切,留给我的一切,以及他将要展现给我的一切。这些,我都不计较了。
“听说解放路那一带开了家潮州菜馆还不错,咱们一起去吃吧。别吃这个了,垃圾食品没营养。”我看似漫不经心的话里透着别有用心的暗示。爸微微吃惊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再次低下头,我感觉他眼里的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也好,上次小刘还喊我去尝呢,当时有事没去成。”小刘是妈的一个麻友,她声音有些涩,似乎是紧张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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