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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第2页）
他们没能等到出去的那一天。染病的人越来越多，新来的矿工根本填不上这个大窟窿，老矿工也在一次下矿之后染了病。他病殃殃躺在宿舍里，恶狠狠地指使邢童去偷馒头。他们这些病了的矿工已经没有价值，矿老板不会浪费他们的粮食在这些无法创造价值的人身上。每天的稀粥已经是仁慈了。
“就是营养跟不上，这个病才久久不好的！”老矿工逼自己张开大口去吃馒头，可是咬了三四口，他看见馒头上的血迹，昏黄色的眼泪蓄满了眼眶，他假装看不见那血迹，一口接着一口，把红色吞食掉。
可惜，老矿工也没能挨过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
死的人越来越多，有一天，矿区里再也没有供应饭食了，去打探的矿工们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矿老板跑路了！气急败坏的矿工们砸了他的矿场，疯了一样抢夺他们来不及带走的矿石，邢童被吓坏了，她只抱着老矿工临死前留给她的几本识字书，远远地逃离矿区。可是大家都跑不了了。
穿着白色防护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群人押着枪将他们全部包围起来。
后来邢童才知道，他们是特军处的研究员。
“讲了半天，还是没听到这个罐子的事情啊？”梅阿辰忍不住问。
邢童的目光落在瓦罐上，半晌才说：“这个里面是特军处研究员给我的资料。他们让我带着这份资料到香山研究所找杜明义。但是我前两天去问了，香山研究所没有这么一个人。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他们为什么让你带着这个东西来找人？”梅阿辰又问，一旁的程繁景没来得及制止他。
邢童已经低下头去：“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
“死了？”梅阿辰跳起来，“那可是特军处的研究员！”想要成为研究员至少是研究生级别，在这个年代想要培养一个大学生尚且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更遑论特军处级别的研究员，每一个都是国家的宝藏。
“我跟着研究员到了他们临时搭建的研究基地，”邢童陷入了回忆，“然后在那里隔离了四十二天。”
这群研究员和矿老板不一样，他们不需要干活也给饭吃。只是他们把矿工们一个一个隔离在玻璃房间里，第一天的时候大家都很愤怒，吵吵嚷嚷说要出去。第二天渐渐有人出现咳嗽、气喘的现象。然后研究员就会穿着防护服进来，给他们抽血、吃药、挂水。第三天、第四天......有症状出现的人越来越多，邢童每天都能看到穿白色防护服的人穿梭在一个一个玻璃房子里。等到第七天，开始有人死亡，同样的，毫无症状的邢童也被人注意到了。
一位胸前铭牌上写着“方新典”的研究员每天都要来看一看邢童，问问她的身体情况。
“还可以。”每次邢童都这样回答。
方新典很高兴，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这个玻璃房子看她，然后得知她的身体情况良好。等到第八天的时候，她还是没有任何症状，方新典第一次走进她的玻璃房子，然后给她抽血。完成一系列事情，他又匆匆离去。
邢童就看着身边的玻璃房子一个接一个变空，直到有一天，她发现隔壁住入了一个新人，这个人原本穿着防护服，可是进到玻璃房子之后，她就把防护服脱下来，邢童也是第一次见到研究员的样貌。这是一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姑娘，她和玻璃房子外面的研究员们笑着打招呼，说了两句话，然后捂着嘴开始咳嗽。
“我觉得还可以。”邢童听见这个姑娘说。
邢童很喜欢她，她经常隔着玻璃教她识字。可是这个姑娘病得越来越重，最后也在一天清晨和其他人一样再也没有醒来。研究基地的研究员们集体来目送她的尸体被火化。他们穿着白色的防护服，队列整整齐齐。整个过程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又投入到下一轮的工作中。
今天方新典同样来抽了一管邢童的血，也许是还没有从同伴逝去的心情里平复过来，方新典今天破例同她讲了许多那个小酒窝研究员的故事。她叫邢童，今年只有二十岁，是淮南大学的学生，本来她报名了香山大学生青年的研究春麦计划......
“真正的邢童已经死了？”梅阿辰又忍不住插话。
“邢童”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说：“我不是故意......我没有名字，以前家里也只叫我二妹。我喜欢邢童这个名字。当时方新典告诉我要到香山来，我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程繁景扬了扬下巴：“你继续。”
邢童摇摇头，说：“后面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基地里所有的研究员都感染了，最后一个出现感染症状的是方新典。他送走了所有的同事之后，把我放出来了，把他自己关了进去。他拜托我把基地的试验资料带到香山来，交给一个叫杜明义的人。”
“所有人都感染了，为什么你......”虽然很犹豫，但梅阿辰还是问了出来。
邢童摇了摇头：“方新典每天都会抽一点我的血，但他们也并没有研究出来什么。他们说我的体内并没有这种病毒的抗体，我不是天生免疫这种病毒，我只是单纯的没有感染。”她把罐子里的土刨开，取出被布包好的信封，即使已经被人打开过，她还是认认真真地收好了。她摩挲了一下手上灰黑色的土，说：“方新典他们是好人，他们告诉我，我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因为只要我还活着，就证明这个病毒的死亡率不是百分之百。”
程繁景和梅阿辰同时被这一句话惊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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